出來的人,正是明長宴。
此刻, 天色已經全部暗下, 現場的火把早已亮起。因是最後一場的緣故, 火把就算是點了上千個, 也不足以有白天的亮度。
眾人隻能看見半柱香內, 有一個黑衣男子從桃花林中出來,隨即又很快的隱入了黑暗中, 此人是誰,長什麼樣,全然不知。
東南方向的觀戰台,一半的人躍躍欲試, 想要翻下台子去。不止他們,在場的人誰人不想一探究竟。中原尚且能管,那些外邦國家,已然有人已經往太微廟中間衝去。
就在這時候, 十三衛拔刀, 懷瑜從觀戰台站起,一時間,全場驟然靜默片刻,動作漸緩,複又坐回觀戰台。
外邦之人被十三衛攔截,懷瑜從觀戰台走下, 往明長宴的方向走去。
此時, 明長宴正扶著牆, 慢吞吞地走。
四周黑漆漆一片,隨著時辰的往後推,明長宴的目力就更加模糊。方才,他對身體的使用超出了平時的程度,一旦到晚上,衰敗的速度也比平日裡快。
不過,其餘部分都還算可以,隻有這目力下降得如同飛流直下的瀑布,本就看不清,這頭上還罩著黑紗,想必再走幾步,自己就跟瞎子差不多了。
明長宴尋著來時方向離開,途中,被一個人攔住了去路。
人到之前,那股熟悉的暗香先一步竄入他的身體。
明長宴突然十分累了,眼睛還模糊著,心裡卻十分激動,沒看到對方,身體卻先一步撲在懷瑜身上。
懷瑜抱住他,明長宴頓時又覺得自己這般也太不矜持了,便長歎一口氣,道:“我好累啊!”
“回九十九宮,我背著你。”
明長宴乘其不備,竄起身體,往他後背上一跳。
懷瑜被他這樣一跳,也沒晃動身體,隻是說道:“你是用腿打架的嗎?”
明長宴賴皮道:“腿麼責任也十分重大,要用來走路。”
他嘴上用的是商量的語氣,雙腿卻果斷迅速地纏著懷瑜的腰,趁著懷瑜背著他,明長宴趕緊將臉埋進了對方的後頸,深吸一口氣。
“方才在桃花林裡發生了什麼。”懷瑜不顧他在自己背後做什麼,直截了當地問道,想必是在問剛才的那一聲巨響是怎麼回事。
“那邊離得跟我有點遠,是其他人打鬥發出的聲音,不關我的事。”
剛才那聲音出現的時候,明長宴已經快要出桃花瘴了,身後就算是再大的變故,他都不大關心。
“這兒沒人吧。”明長宴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唉聲怨載地將頭砸在懷瑜的肩膀上,“我今天遇見了一個人。”
懷瑜問道:“誰?”
明長宴道:“一個瞎眼的和尚,我不是第一次見他了,他好像知道我很多事情。”
懷瑜立刻察覺出了一點東西,當即問道:“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明長宴道:“他攔住了我。但是沒有和我說什麼,隻是跟我約定了一個時間,要我再去找他。我現在正在想,他到底要和我說什麼。”
“他到底是什麼人。”頓了一會兒,又道:“瞎眼睛的和尚,並且身手不凡,我感覺以前聽說過。有這麼一號人物嗎?”
“有。”
“大寒寺曾經的方丈,下落不明,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是失蹤了,失蹤之前,他的一雙眼睛瞎了。”懷瑜道偏了一下頭,明長宴的呼吸總是打在他的脖子上,讓他有點不自然,又道:“既然他和你另外約定了時間,那你就不用多想,等時間到了,自然就知道他要說的東西了。”
明長宴歎了口氣,右手閒得無事,又把玩起懷瑜的發尾來。他對這一縷頭發愛不釋手,握在手中繞圈打結。
“說起來,要不是他耽誤了我一會兒功夫,本少俠說不定半柱香都不用,就能從裡麵出來!”
他看著懷瑜,活像邀功似的,身子微微向前傾,笑嘻嘻道:“怎麼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懷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明長宴看他越冷淡,他就越來勁。
“難道你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懷瑜道:“你想聽什麼?”
明長宴立刻做捧心狀,發嗲道:“哇!長宴哥哥!你好厲害!我好崇拜你!”
懷瑜懶得理他。
明長宴耍起賴來,在他背上作怪,動來動去,不讓他安生。兩條腿也不肯老實的放在對方手中,晃蕩起來,“懷瑜,你真的不說嗎?半柱香誒,我可以保證接下來不會有人比我的速度還要快。”
懷瑜依舊不理會他。
明長宴折騰一陣子,把自己折騰累了,又癱在懷瑜的背上。
“算了,不說便不說,我要睡了。”
懷瑜道:“不準在這裡睡。”
冬日溫度驟降,明長宴若是在戶外睡著,依照他現在的這個身體,免不了大病一場。
可惜,明少俠此人,向來是我行我素,獨斷專行,誰說話也不聽的。
他累了,就摟著懷瑜,閉上眼睛:“不會的。你那個九十九宮,比外麵還冷,索性我在這裡睡著,一會兒就是再冷我也不怕。”
說罷,明長宴還不死心,補充道:“主要是我身體冷也就算了,現在心也冷了。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心冷?”
懷瑜道:“你為什麼心冷。”
明長宴捉住他的發尾,輕輕地搔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去撩閒懷瑜的臉頰。
“行吧,看來你是要裝傻到底了。這次,我是真的要睡了。”
明長宴手中還握著他的頭發,昏昏沉沉地就要睡去。
半夢半醒之間,聽到了一句:“不錯。”
隻可惜,明長宴已然沒有氣力去分辨這兩個字的意思是什麼,下一秒,他的呼吸聲均勻,儼然已經昏睡過去。
懷瑜一路回到九十九宮,走在宮廊上,兩旁宮女太監見狀,紛紛背過身,麵對著宮牆,不敢多看。
九十九宮的溫度比外麵低了不少,一踏進去,明長宴本能地瑟縮一下。
他果然睡得很熟,懷瑜將他放在床上,他軟綿綿,毫無防備的睡著。蓋上被子,對方抿了抿唇,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懷瑜燃上火爐,屋內的溫度相較之前高了一些,同時,明長宴也不堪受熱,索性一腳踹開了被子,滾到了床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