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左流之扶著楊淮安從衛生間門出來,梵音從手提包裡找出一件黑色T恤遞給左流之,他幫楊淮安穿上,又蹲下幫楊淮安穿鞋。
梵音背上雙肩包,把毛絨小熊塞進張曉娟昨晚給她的那個包裡,拿上魚叉,再提上楊淮安的手提包,兩隻手都占滿了。
三個人一起離開,等出了防火門,左流之說:“我抱你下去。”
“啊?”楊淮安呆滯了下,“不、不用了吧。”
梵音在後麵偷笑:“你昨晚昏迷不醒的時候,就是被左隊長抱上樓的。”
左流之也笑著說:“沒想到我這輩子第一次公主抱,抱的不是我女朋友,而是一個身高一米九二的肌肉男。”
楊淮安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瞬間門尷尬得頭皮發麻,連耳朵都紅了。
“我自己走,我自己走。”他連聲說,“我又不是斷了腿。”
話音剛落,從頭頂傳來一個聲音:“楊副隊,你內涵誰呢?”
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抬起頭,就見周肆抱著斷了腿的晁紀昌從五樓走下來,晁紀昌看著挺享受,而周肆的臉卻黑如鍋底,就差把“糟心”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楊副隊,甭不好意思,”晁紀昌笑著說,“這種待遇可不是輕易就能享受到的,一輩子說不定就這麼一次。”
周肆惡狠狠地說:“你他媽再廢話我就把你扔下去。”
楊淮安是自己走下去的,左流之在旁邊扶著他。
雖然傷的是胸口,但他現在還很虛弱,走路不穩,下到一樓的時候出了一頭冷汗。
左流之把楊淮安交給馬大器照顧,他去清點人數。
梵音走到秦歌身邊,和她站在一起。
昨晚秦歌聽說楊淮安受傷後,跑到二樓看他,得知他沒有性命危險後,就去替左流之傳話了,然後就一直忙到現在,一夜沒合眼,黑眼圈都熬出來了。
“他沒事吧?”秦歌小聲問。
“問題不大,”梵音說,“彆擔心。”
“你去見娟姐了嗎?”秦歌又問。
“昨晚她去4027找我,提前道過彆了。”
“那就好。”
攏共也就二十幾個人,昨晚那場槍戰還犧牲了幾個,四到五個人一撥,隻用五輛車就夠了。
梵音、秦歌、楊淮安和馬大器坐一輛車,馬大器負責駕駛,秦歌坐副駕,梵音在後座照顧楊淮安。
等所有人都上了車,五輛車同時出發。
大約十分鐘後,順利駛入港口,守衛港口的兩個人加入隊伍,大家片刻都不耽擱,直接上船。
是一艘張春生最擅長駕駛的小型客輪,分為上、中、下三層——下層是貨艙,存放物資;中層是客艙,有十二個雙人包間門和兩百多張座椅;上層是露天甲板,站在上麵,可以儘情地吹海風、看海景。
擺脫了無處不在的喪屍,這趟海上之旅可能會很無聊,但絕不會很辛苦。
梵音和楊淮安理所當然地被分到了同一個包間門,雖然他們並不是那種關係,但是在其他人的眼裡,他們就是那種關係。
包間門和火車上的臥鋪車廂差不多,空間門逼仄得隻夠擺兩張單人床,床頭靠著的銅牆鐵壁上嵌著一扇無法打開的小玻璃窗,透過窗戶可以看到蔚藍的海麵。
安頓好楊淮安,梵音去找秦歌和付西棠,他們倆共用一個包間門。
“歌姐,小棠,我們去甲板看日出吧。”梵音興致勃勃地說。
雖然天已經亮起來,但太陽還沒露麵。
她們來到三層的露天甲板,麵朝著一望無際的浩瀚汪洋,等待著太陽的出現。
“中午應該就能到X市了吧。”付西棠說。
“用不著,”秦歌說,“頂多三個小時就到了。”
梵音差點忘了,秦歌的目的地是X市。
X市就在海峽對麵,是離K市最近的大陸城市。
“但我不去X市了,”秦歌緊接著說,“我要和你們一起去G市。”
“太好了!”梵音和付西棠異口同聲地說。
“為什麼改變主意了?”梵音問。
秦歌歎氣:“原本還有個男的和我一起去X市,我跟他結伴,他還能順便保護我,誰成想他倒黴催的死在了昨天晚上。我要是獨自下船,恐怕剛踏上X市的土地就得一命嗚呼,所以我隻能跟你們一起去G市了,反正不愁找不到容身之處。”
梵音笑著說:“無論如何,我們還能繼續在一起,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
付西棠笑著點頭:“對!”
秦歌抬手指向前方:“快看,太陽冒頭了。”
遙遠的海平線上,殷紅如血的朝陽露出了一點“頭頂”,天空和海麵同時被燒紅了,猶如紅蓮業火從天而降,在海麵熊熊燃燒。
太陽越露越多,火越燒越烈,整個海麵都成了火海,仿佛要將這世間門的一切焚燒殆儘。
“好美啊。”
“太美了。”
在無與倫比的自然造化麵前,人類的任何讚美都是蒼白的,隻需要去欣賞,去感受,去銘記。
活著,不就是為了這樣的瞬間門,人生就是由一個又一個這樣的瞬間門拚湊而成的。
梵音還沉浸其中,突然聽到有人喊她,回頭一看,左流之站在樓梯口,陽光將他的臉映成了紅色。
“跟我來一下,”他說,“有話跟你說。”
梵音跟著左流之下到二樓客艙,進入了一號包間門。
杜書樵正坐在床頭,透過窗戶欣賞著日出的美景,梵音走到他對麵坐下,左流之坐在了他旁邊。
“隔音不太好,”左流之事先提醒,“我們得小點聲。”
梵音點點頭。
杜書樵看著她:“左隊長簡單地跟我說了你的事,我想聽你詳細地跟我說一遍,可以嗎?”
昨晚梵音隻是籠統地跟左流之說了幾個重點,她知道杜書樵肯定還要問她,她早已準備好向他們和盤托出林陳曦的故事。
“祝梵音不是我的名字,我的真名叫林陳曦,我也不是十六歲,而是十八歲。我還有一個比我小六歲的弟弟,叫林陳煦。”梵音看著窗外紅色的海麵,緩慢而清晰地講述,“一年前,一群雇傭兵闖進我家,將我們一家七口帶到一個類似監獄的地方,關押在狹小的鐵籠子裡,給我們注射喪屍病毒。我的爸爸媽媽、叔叔嬸嬸,還有不滿十歲的堂弟,全都死了,隻有我和小煦對喪屍病毒天然免疫,活了下來。”
“我和小煦被帶到了S教授的實驗室,不停地被注射喪屍病毒,一次又一次被解剖,還有許多我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折磨,總之生不如死。”梵音拉起裙子的下擺,向對麵的兩個男人展示她肚子上醜陋可怖的傷疤,“這就是那段暗無天日的生活在我身上留下的痕跡。”
“大概二十天前,實驗室內部爆發了喪屍病毒,我趁機逃了出來,但是小煦沒有。我聽說S教授帶著小煦去了G市,所以我也要去G市。我要救出我的弟弟,如果可以的話,我還要殺了S教授,為我的家人報仇。”梵音看著杜書樵,“杜醫生,你要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去的地方,隻要你能幫我救出我弟弟,我願意配合你做任何實驗,無論什麼樣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我沒有拯救世界的宏願,我隻想保護我在乎的人。”
杜書樵沉默須臾,說:“你放心,我和宋時年不一樣,我是救死扶傷的醫生,不會做傷害無辜的事。我會儘我所能,幫你救出你弟弟,之後的事我們到時候再從長計議。”
“我相信你,”梵音又看向左流之,“還有左隊長。”
她還是隱瞞了一件事,就是她的身體裡寄生著一個怪物。
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會允許這個怪物的存在,她不知道這個怪物的存在會對她的肉躰和精神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她不知道它什麼時候能發育成熟,她不知道當它發育成熟時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脫離這具身體,她不知道在它脫離之後這具身體還能不能繼續存活,總之前途未卜,充滿了未知數。
未知通常會讓人感到恐懼,不過梵音的心情還算平靜,她也不知道自己打哪來的底氣,可能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的緣故吧。
結束談話,梵音回到了她和楊淮安的五號包間門。
楊淮安身高一米九二,這張一米八的小床根本盛不下他,他的身體傾斜著,雙腳懸在床邊。
梵音轉身出去,找了一張和床差不多高的塑料凳子,墊在楊淮安腳下,這樣他能稍微舒服些。
拉上窗簾,擋住陽光,梵音脫鞋上床,把塞在床底下的手提包拖出來,掏出她的毛絨小熊,抱著睡覺。
為了節省燃料,船上是不可能運行空調的,包間門門一關,就成了個密不透風的小蒸籠,又悶又熱。
但梵音還是很快就睡著了,因為她實在太累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梵音被熱醒了。
她揉揉眼睛,拉開窗簾,適應了一會兒明亮的光線,看向對麵的楊淮安。
他還在睡著,但梵音很快就發現了異樣,他臉色潮紅,呼吸略顯急促,她伸手搭在他的手臂上,觸手滾燙。
梵音立刻跑到一號包間門,把正在補覺的左流之和杜書樵叫醒:“杜醫生,你快去看看楊淮安,他不太對勁!”
杜書樵戴上眼鏡,趕緊拿上他的工具箱來到五號包間門,一番檢查之後,他麵色嚴峻地說:“他本來就患有免疫缺陷綜合症,免疫力低下,很容易被各種致病菌侵染。他現在的症狀,極有可能是敗血症。”
梵音不想聽這些,她隻想知道該怎麼辦:“杜醫生,你應該有辦法救他吧?”
杜書樵一臉凝重地說:“如果真的是敗血症,他活下來的概率微乎其微。”
這句話,無異於宣判了楊淮安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