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憑什麼打我!”
陳萬辰憋了半天, 憋出這麼一句話。
“就憑我是你大哥!”
陳萬生看了眼不遠處的磚廠,他這弟弟出息了,自己找到工作不說, 還要跟彆人結婚做上門女婿了, 而他卻才知道!
“你是大哥也不能說打人就打人, ”陳萬辰放下手怒道,“我是你弟弟,不是你兒子!”
“我要是有你這麼個趕著去給人當上門女婿的兒子, 我寧願不生!”
陳萬生冷笑。
陳萬辰不敢說話了, 他有些不自在地彆過頭。
“我隻是想留在城裡, 況且我對象家裡就她一個女兒,以後什麼都是我們的, 大哥, 我來城裡也有些日子了, 你和大嫂過的什麼日子我都看在眼裡, 我們家雖然人多,卻在城裡沒有根基。”
“要想真正紮根在城裡,我隻有這個辦法, 而且我老丈人還說了, 他讓我在磚廠做雜工待些日子, 後來會想辦法給我轉正的。”
陳萬辰越說越有理, 腰都挺直了。
“大哥, 我以為你會明白我。”
“好男兒怎麼能因為想要留在城裡,就做人家的上門女婿的?這件事我不會答應,爹和娘也不會答應的!”
陳萬生沒想到弟弟會是這麼想的,他沉痛地閉上眼,而後睜開, “而且你就真的甘願做上門女婿嗎?如果真的甘願,你就不會不通知我和家裡人!”
陳萬辰不說話了。
“我已經給家裡拍了電報,你給我老實待著,結婚可以,上門不行!”
聽他說給家裡拍了電報,陳萬辰更不敢說話了,像隻鵪鶉一樣縮在那。
陳萬生火大道:“聽到沒!”
“.......聽到了。”
水井巷。
趙禮輝準備做灑藥器,他正在畫草稿,他們市多平原,眼下大多數都是用的氣壓藥器,趙禮輝準備搞一個遙控可飛行的出來。
這可不是小活兒,他從七點半開始畫,畫到十二點才把灑藥器內核搞出來。
他拿起紙,在台燈下細細檢查了一遍,最後在紙的最上方標上初稿二字。
已經睡了一覺,翻過身想要拱進丈夫懷裡,卻發現身旁沒人的葉歸冬迷迷糊糊睜開眼,就見趙禮輝還在梳妝桌那邊,“快睡覺了,明兒還上班呢。”
“好,”趙禮輝把初稿收好,又將紙筆全部放在抽屜裡,出去洗漱後,才回來躺下。
葉歸冬整個人都縮在他的懷裡,滿足地蹭了蹭他的胸膛,“畫出來了嗎?”
“內核畫出來了,整體圖出來可能還要幾天。”
趙禮輝拉了燈,打了個哈欠擁著她說。
“慢工出細活,”葉歸冬輕拍著他的腹部,被趙禮輝輕輕抓住手。
“可彆撩撥我,”趙禮輝吸了口氣。
葉歸冬瞬間就不動了,“睡覺、睡覺。”
第二天趙禮輝到廠裡的時候,先去劉耀祖待的地方等他,果然,沒多久手裡拿著菜餅正啃著的劉耀祖就來了。
見趙禮輝站在門口等自己,劉耀祖一邊伸手揮了揮打招呼,一邊加快吃東西和前進的腳步。
“楊大義這小子人品是沒問題的,”劉耀祖接過趙禮輝遞過來的煙,叼在嘴上跟他道,“但如果是相親的話,最好不要。”
“怎麼說?”
趙禮輝劃開火柴給他點煙。
劉耀祖狠狠吸了一口煙,吐出一圈煙霧,“楊大義有個前對象,談了三年多,結果那姑娘命不好,出車禍沒了,楊大義不止一次跟他處得比較好的同事說,自己絕不再娶彆的姑娘。”
“就說最近,楊大義的奶奶病了,他奶奶硬是逼著他去相親,眼下老人病得嚴重,他再不願意,也得去,不然刺激了老人怎麼辦?”
劉耀祖又抽了一口煙,“禮輝啊,男人最懂男人,他一時半會兒是放不下那姑娘的,在這種情況下和彆的姑娘相親或者是結婚,那對人家姑娘能好到哪裡去?”
趙禮輝抿了抿唇,“的確,心裡有人,怎麼可能會對另一個姑娘體貼溫柔。”
這門親事,得慎重。
回家後,趙禮輝就跟陳翠芳說了這個情況。
陳翠芳歎氣,“這件事我也知道,你六嬸子沒瞞著我,但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他還沒放下啊?”
葉歸冬搖頭,“這可不是一兩年能放下的,而且禮輝不是說了嗎?楊大義同誌現在是不敢刺激病重的奶奶,才去相親的,可以說是逼著去,這逼出來的能長久嗎?”
“翠芳,”趙大根一臉嚴肅,“想想以前住咱們對門的大軍他們吧。”
那就是一對怨偶。
陳翠芳的臉一下就黑了,“我倒是把這個給忘了。”
吃過晚飯,等楊六嬸過來看電視的時候,陳翠芳就拉著她進房間嘀嘀咕咕聊了一會兒。
“這孩子真的放下了嗎?這可不是鬨著玩的,相看成了,那就是要過一輩子,心裡要是沒放下那姑娘,這日子怎麼過都是苦的,大軍他們兩口子的悲劇,咱們可不能忘咯。”
楊六嬸聞言有些猶豫,“一年多了,怎麼也該忘了吧?他娘來我家時,我倒是忘記問了。”
“最好問問大義本人,我聽說他奶奶現在身體不是很好?”
陳翠芳委婉道。
“的確是病了,”楊六嬸也是個聰明人,一下就明白了陳翠芳的意思,她很是羞愧道,“我該打聽明白後才跟你提那個事的。”
“這有啥,說清楚就是了,”陳翠芳握住她的手,“真要是放不下,也彆太逼他。”
“是這個道理,我明兒就去食品廠找他當麵問清楚,他跟我還是願意講兩句實話的。”
翌日,楊六嬸早上九點出門來到食品廠,等人通知了楊大義,見對方出來,楊六嬸笑盈盈地上前,“大義,好些日子沒見,姑來看看你。”
楊大義看著有些憔悴,眼底的青黑非常明顯,“姑。”
“好孩子……”
楊六嬸關心了幾句他的身體,還沒說呢,楊大義就先提起相親的事了。
“姑,彆給我介紹姑娘,就跟我娘她們說沒找到合適的,我真不想相看,我心裡全是她,裝不下彆人。”
就這一句話,楊六嬸輕輕應著,把帶來的綠豆糕給他後,便回水井巷了。
她回家又裝了點綠豆糕,提到趙家跟陳翠芳道歉,“那孩子的確不想再找彆的姑娘,人瞧著一點精神氣都沒有,可見我嫂子她們的確把人逼狠了。”
“他要是不願意,就先彆相看唄。”
陳翠芳把綠豆糕裝在盤子裡,泡了兩杯茶,和對方圍著爐子坐著說話。
“我嫂子和我娘在這方麵強勢得很,”楊六嬸輕輕歎了口氣。
“剛出事的時候,我就跟著勸,讓她們彆那麼快給大義相親,三個月不到,她們就開始找人介紹姑娘了,因為這事兒,當時大義就鬨過一場,後來搬到他們廠的單身宿舍裡住著了。”
“現在我娘病了,她們能不借著這個機會逼大義去相親嗎?我原本以為大義是放下了,那天他娘來家裡的時候,瞧著笑眯眯的,一點都沒提大義不願意的事,不然我不會來找你。”
說起這個,楊六嬸就滿懷愧疚地拉住陳翠芳的手,“我差點害了你侄女。”
“沒到那個份上,”陳翠芳輕拍了她的手背兩下,半真半假道,“也是禮輝的同事認識大義,得知大義最近很心煩,不想相看,本是跟禮輝說兩句閒話,不想禮輝一聽名字,就想起是你娘家侄子,所以才多問了幾句。”
“得虧多問了,”楊六嬸一臉後怕,“不然我是沒臉見你咯。”
“咱們之間說什麼客套話,來,吃點綠豆糕,你做的綠豆糕可比供銷社賣的都要好吃!”
“那是當然,”楊六嬸得意起來,“紅豆糕我也拿手,隻是家裡沒紅豆了,全是綠豆,我就做了點……”
晚上趙禮輝和葉歸冬回家,就聽陳翠芳說相看的事就不回陳家那邊提了。
“要我說啊,”趙大根比較謹慎,“以後甭管是誰想要結識咱們親戚家的姑娘,都彆答應,這要是結婚後日子幸福,那還好,要是過得不怎麼樣,那不得埋怨我們?”
“全都照你說的這麼去做,那遇到好青年,好姑娘了,哪裡有我們的份?全被那些眼尖的搶走咯!”
陳翠芳輕哼一聲。
趙大根給她夾菜,“你說得也有道理,吃菜,再不吃都涼了。”
“你知道自己沒理的時候,就會轉移話題,跟你過了幾十年了,我還不知道你?”
陳翠芳反手給他夾菜。
趙禮輝二人對視一眼,也默默地給對方夾了菜,然後埋頭乾飯。
吃過晚飯沒多久,楊六嬸和吳嬸子一起過來看電視,陳翠芳和她們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葉歸冬看了兩眼後回房坐在畫圖的趙禮輝身旁看書。
“六嬸和娘都是那種心胸敞亮的人,有什麼事兒就直接說開,真好。”
“吳嬸子也是,不然她們怎麼會成為這麼多年的好朋友呢?”
趙禮輝輕笑。
“真好啊,”葉歸冬翻到昨天沒有看完的頁麵,“不知道什麼時候,我也能結交這麼好的朋友。”
“會有的,”趙禮輝說。
葉歸冬笑了笑,剛準備看書,就聽到外麵有些吵鬨,她起身推門出去看了看,回來就跟趙禮輝道,“說是向婉茹快生了,本來要送到市醫院去,但聽說孩子冒頭來不及了,孫嬸子就來請容麗過去幫忙接生。”
他們水井巷,隻有容麗是市醫院的護士。
即便和孫家關係不好,但這生孩子的大事,楊六嬸倒是沒阻攔兒媳婦,反而跟著一道去了。
“快生了?”
趙禮輝抬起頭,“我感覺孫大江結婚沒多久啊。”
“怎麼沒多久,”葉歸冬推了他一下,“這話說出去,讓人誤會,你忘了,向婉茹進門的時候,肚子裡就有了,他們是奉子成婚。”
“對哦,我倒是把這個忘記了,當初這個八卦,還是我說給你聽的,”趙禮輝拉著她在自己身旁坐下,“繼續看書。”
陳萬生把陳萬辰教訓了一頓,又跟家裡拍了電報回去,但這兩天心情一直不好。
孫寶珠下班回來把飯菜做好,他回來什麼也沒幫忙,坐下吃飯都魂不守舍的,看得孫寶珠一陣惱火,“你這兩天怎麼回事?問你也不說,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我又怎麼了?”
陳萬生回過神聽到這話,無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