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腦袋,但凡再伸入一寸,倪霽的刀便會如長虹揮出,毫不猶豫將他頭顱一刀兩斷。
挨在倪霽身邊的小女孩一手抱著畫冊,一手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朝著身邊的哨兵比出了一個搞定的手勢。
頭臉臟兮兮的,眼睛卻很明亮,知道自己要乾什麼事,能夠不慌不忙影響到敵人的潛意識。
還隻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沒有自己半截高。
向導們真的都是很厲害的家夥。
倪霽給小姑娘回複了一個豎起來的大拇指。
……
在京都一處昏暗又密閉的密室中。
一群人彙聚在長長的圓桌四周。這些人裡有男有女,個個麵色凝重,眼神銳利,舉止沉穩。
雖然很多人臉上戴著遮蔽容貌的麵具,但從舉動中可以看出,每一位都是強大的戰士。
門外,還有人在通過身份核實後,被不斷引入這間屋子。
這是一個會議室,正在召開秘密會議。
參與的都是革|命軍潛伏在京都的地下骨乾。更有千裡迢迢,從外地哨崗派來的代表。
帝國內部,反對白塔的力量第一次地這樣齊聚。
站立在正前方的男人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
在場的所有人都認識他,紀宣,地下組|織的領軍人物。
他曾親自戰鬥在最危險的前沿陣地,一度身陷牢獄,承受過百般折磨。
在那一次冒險救援成功之後,他在所有人心目中的地位更加穩固。
站在他身邊,穿著哨兵製服,臉上戴著黑色麵具的高瘦哨兵,大家也都有所耳聞。
那是一位以一己之力深入白塔,從那位恐怖女王的手中將夥伴救援出來的強大戰士。
“今天,召集這麼多夥伴前來,是因為我們發現了一個逃出白塔的孩子。”
紀宣雙手撐著桌麵,這樣宣布。
他朝著倪霽示意。
倪霽將年幼的小九帶出來,手指輕輕按了一下那個孩子瘦小的肩膀,“把你在白塔中發現的一切,告訴大家。”
所有參會的人員麵麵相覷。
一個七八歲不到的孩子,又瘦又小,懷中抱著一本封麵汙濁的圖畫書。
聽說她是一個從白塔從逃出來的向導。
一個向導而已,一個這樣小的孩子,能帶出什麼消息。
雖然這兩年,陸陸續續聽說有個彆向導開始進入哨崗,和哨兵一起參與戰鬥。
但是在大部分人心中的固有印象裡,向導嘛,不過是帝國供養的花瓶,穿著漂亮的衣服,養在白塔中的後院鮮花。
在圍繞著強大戰士的圓桌邊。那個年幼的女孩向前一步,緊了緊手中的圖冊,開口說話。
“白塔內,不止有一個向導學院。在白塔的最頂端,皇宮的下方,還藏著一個收容向導的養殖場。我就是從那裡逃出來的。”
“養殖場?為什麼叫養殖場?”
“白塔裡不止一個向導學院嗎?我在白塔中待過很多年,從沒聽說過這件事。”
四周響起低低的議論聲。
女孩的聲音稚嫩,口齒卻很清晰,一字一句都像敲打在人心頭,令人震驚。
隨著她的話語,小小女孩雙目中亮起灼眼的白光。
在她的身後,依稀展開美麗如火焰一般的長長翎羽。
是向導?這是傳說中向導的能力。
參會的所有人,在那一刻,都感受到了來自於精神體的觸碰。
像是那位小小的女孩伸出小手,牽住了每一個人。
他們看見了這個孩子的眼睛,一起看見了這位向導眼中所見過的世界。
所有人共享著小九的視線,看見那個暗藏在白塔頂端,不為人知的封閉學園。
沒有門沒有窗,不被允許出入的地方。囚籠一樣關著孩子的一間宿舍。
他們看見一個一個莫名從學校裡消失的孩子。
那都是向導啊,帝國的珍寶,年幼的孩子。
莫名其妙地,一個個不見了。
帝國內的所有百姓和哨兵都以為,帝國嗬護著向導,是將數量日漸缺稀的向導們,小心翼翼養育在白塔中。
誰也不知道在這光鮮的說辭背後,有著血淋淋的陰謀。
貴族出生的孩子被養育在公開的場合。
那些出身貧賤,沒有多少親人和背景的向導們,從世界各地運送到白塔之後,隻有極少數,被送去向導學院。
更大的一部分,竟是這樣悄悄養育在不見天日的密室中。
他們看見有一個男孩,伸手從窗戶裡遞來一本畫冊。
他們聽見了那些靴子雜亂的聲音,男孩被捂著嘴,被一群人半夜帶走。
年幼的女孩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抱著那本同伴給的畫冊,從床上翻下身。
她模擬著曾經見過的哨兵,打開了通風管道,鑽了進去,在黑暗中一路悄悄地往前爬行。
漆黑的長長管道,寂靜無聲的世界。
在那一瞬間,每一個人都屏息凝神,好像自己多呼出一口氣,會給這個在黑暗中的孩子招來災禍。
他們看見了一個古怪的祭壇。
在那個環形學院的正中間。漢白玉的地麵,雕刻著古怪的花紋。
有鮮紅的血液,順著那些紋路流出。
視線中小女孩的手捂住了嘴。
在場參與會議的所有戰士,都抿緊了嘴巴。
他們聽到了寂靜的黑暗中,響著一種古怪的咀嚼聲。
好像在那祭壇的中心,有什麼東西正在被溶解,被吞噬。
沒有看見人。隻有流下來的紅色鮮血。
小九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把腦袋湊進管道的通風口,
“彆看!”
“快跑,彆看,傻孩子。”
會議室內的好幾個人脫口喊了出來。
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被這個詭異的環境所攝,知道危險,下意識出口提醒。
儘管他們都明白這提醒沒有用,這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通風口的柵格下,一隻血淋淋的古怪生物驟然抬起了頭。
她有很多很多的眼睛,各種各樣的翅膀和手臂,是一隻東拚西湊胡亂縫合的怪物。
那七拚八湊的龐大身軀看起來鬆鬆垮垮,一副搖搖欲墜,隨時將要散架的模樣。
在那一堆拚湊物的最頂端,歪歪斜斜站立著半個假人般的軀乾,戴著女王獨有的王冠和白色麵紗。
在那個怪物的脖頸就要完全抬起的時候。
一個男孩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快走。小九,快離開。”
那不是人類的語言,是從精神體的接觸中,傳遞過來的意誌。
“我拖著她,你快走,快一點。”
從管道中飛快逃走的女孩,最後一眼看見那隻怪物後背伸出一隻男孩的手。
那小小的手指上染著各色的顏料,朝著她的方向,輕輕揮了揮。
向導的精神體收攏。
站立在桌邊的女孩抱著懷中染著各色顏料的畫冊,不再說話。
昏暗的會議廳內,落針可聞。
親身曆經了那一場逃亡,所有的人心臟都在劇烈跳動。胸膛中有火,卻沒有宣泄的出口。
紀宣拍了拍手掌。
“今天,要告訴大家的不止這一些。”他朝著倪霽點點頭。
倪霽上前一步,打開了自己個人終端上的投影屏。
上麵的很多畫麵,是他從無瞳之地的神殿,從黃金樹汙染區的巢穴中錄製下來的壁畫。
哨兵沉靜的嗓音響起,沒有那樣的慷慨激昂,也沒有生動的情景再現,他隻是娓娓述說著自己知道的一切。
白塔是圈養人類的養殖場。帝國的高層早已經跪倒在敵人的腳下。
每一年,將哨兵和向導獻祭給汙染區,換取小小一圈領地苟且偷生。
汙染區一日一日變得更強,更為成熟穩定。而人類,不過是家禽,是怪物飽腹的羔羊。
就連帝國的皇帝,人類的女王陛下,都已經變成了那樣一隻殘忍吞噬同類的怪物。
該戰鬥了,同胞們。
我們不該活在這樣的世界。
倪霽的話音落定。
會議室的空氣凝固一般的沉靜。
過了許久,有人紅了眼眶,握緊拳頭,
“我說呢,一直以來,我就覺得不對勁。我的那一隊兄弟,死得完全是莫名其妙。”
“死在怪物的手裡,都認了。沒想到,沒想到是被自己人送上去的祭品。”說這句話的人咬牙切齒,狠狠錘了一下桌,“天殺的。我的妻子就是那樣死的。”
“祭品。把戰士們血肉,用來換那些肥豬在白塔內部夜夜笙歌!”
現場的所有人憤怒起來。
更多人咬著牙,沉默無言。他們早已經或多或少的知曉。
沒有人可以永遠掩蓋這樣的秘密。
隻是白塔太過強大,巨物一般恒橫在所有人頭頂的天空。
無力反抗罷了。
“這一次,我們會贏。”紀宣抬起眼睛,看著圓桌邊所有的人。
“我們一定會贏。”
密室之外,有人用暗號輕輕敲了敲門。
所有人的目光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發生大事了。”屋外的人說,“帝國剛剛發出了通告,女王選定了繼承人,帝國將迎來新的女王陛下。”
“繼承人?什麼繼承人?”屋子裡的人問。
“你們要不要出來看看,很快就要直播指定繼承人的儀式了。”
“是一位向導,女性,說是擁有女王血統的貴族。”
“她好像姓林,叫做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