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五十(2 / 2)

“隻是有些擔心罷了。”

黑袍人輕聲道:“我聽周圍議論紛紛,神女……可是,招惹了什麼事情?”

阿鐮還沒回答,一直旁聽著的一名修士探過腦袋,哈哈笑道:“你這小修倒是有趣,竟在這空口誇海,連築起都沒有的小輩,也敢關心仙姬的事?”

黑袍人不語。

“你等還是莫要癡心妄想,”修士擺擺手,“莫要因為瑤池仙姬,肯給你們一個好臉,就找不著北,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麼玩意,嗤。”

修士又道:“況且,隻是那藥鼎門不知死活,竟瞎了眼睛,偏招惹了貴人,一個二流小宗門,五宗捏死它不費一握之力,何用你們幾個在這擔憂。”

“藥鼎門?”

黑袍人頷首道謝:“原來如此,多謝了。”

他仿佛一點也沒在意被嘲弄,平靜的說完,便與九原洞三子道彆。

而後也不等回應,便攏著衣袍,迅速躍下玉階。駕著暗淡的靈光,往虛無之間的底層飛去。

漸漸地,周圍越發安靜,聲息皆無。

虛無之間本無邊際,底層灰茫茫一片,而在這灰茫茫的天地之中,黑袍人伸出手,掀開了兜帽,赫然正是夏泠曾遇到過的那名盤棺洞背棺奴,蕭煉。

隻是此刻,他的相貌,卻極教人吃驚。

隻見蕭煉隱在兜帽下的臉,一半麵容,仿佛異化了一樣,不僅皮膚變得極為蒼白,左眼更是化為黑底、金瞳,瞧著極為詭譎,宛如鬼之瞳。

幾縷發絲從兜帽中滑出,尾稍竟似染上血色一般暗紅。

待那兜帽徹底滑下,蕭煉的脖頸也暴露在外,兩道極深的傷痕,縱橫在他的脖子上,一橫、一豎,交錯成十字,看那寬度、長度,簡直要將他的喉嚨直接給切開。

這傷痕還很新,隻有一層很淺的血痂。蕭煉抬手摸了摸,心中不由輕歎。

兩道鎖鏈從他的衣袍中垂下,森森黑氣,如活物一般,彌漫看來,不一會兒,就將蕭煉整個軀體都吞沒。

他便立於這黑氣之中,從虛無之間的底端飛馳,朝著藥鼎門的方向,宛如一團可移動的黑氣。

不大一會,蕭煉找準了位置,他把兜帽重新戴上,靜靜的潛伏於藥鼎門雲舟的底部,注意著上方的動靜。

忽然間,宛如撓木頭的細碎聲音,從他背後傳來,間或有些十分模糊的嘯聲。而黑氣更顯濃鬱。

蕭煉沒有理會,隻是靜靜的等著。

幾日的光景,他已經從一個無法入道的凡人,成功踏入修士行列,成為一名煉氣士,雖然與這虛無之間裡洋洋如海的眾多修士們相比,他不過一草芥,本該繼續隱藏,積蓄力量。

然而,見那石壁上,浮出‘脈月神女’四字,蕭煉心頭大震。

不知為何,他就是有種直覺,這新出世的極樂神女,正是他在山脈之中所遇到的那個少女……那個,讓他無法忘記的人。

蕭煉躲在玉階下,苦苦等候,終於見她從天而降,與他記憶之中相比,此時少女華服加身,神光湛然,他不敢多看,本欲離去,然而卻聽見眾人議論,她似與人結仇。

蕭煉明白,他此舉十分冒險,況且他如今不過是個煉氣士,根本也做不了什麼,但他還是忍不住現身,詢問了始末,並悄然潛至這藥鼎門處,想看看對方是否要對她不利。

少年收斂氣息,很快,他的存在感幾近於無,仿佛他是一個死物,即便此刻有修士拿神識來掃,也是斷然無法察覺的。

他就這樣在藥鼎門的雲舟下靜靜等著,大約半刻鐘後,一行人匆忙飛馳而來。

剛一靠近,為首之人便道:“長老!已經從玉華殿得了信,我們……藥鼎門,真的被除名了!”

藥鼎門的雲舟上頓起一陣騷動,蕭煉飛得高了一點,便聽一個嗚嗚的哭聲。

“怎會如此!”

哭泣之人正是羅誌,此刻他涕淚齊流,完全沒有一點築基修士的模樣,隻是抓著一名須發微白的金丹修士哭訴道:“我們隻是教訓了那九原洞野人,就被她又罵又打,叔叔也被她打傷,現在還要把我們除名!”

“確是如此。”李丹在旁幫腔,“雖她是極樂宗神女,但也太過欺辱我藥鼎宗!”

“鬥膽請長老明鑒,”李丹拱手道,“若是就此離開墮月擂,我藥鼎宗,豈不是要淪為笑柄?”

“我有一言,還請長老聽我分說,長老可記得,前不久極樂宗與無極宗似大打出手?我已經著人打聽了,確有此事,那極樂宗的神女,蠻橫出手,打殺了無極宗幾百名弟子!”

“此事有眾多親見者,這般大仇,無極宗豈能輕易咽下去?此時正是良機,都是五宗之一,我宗若與無極宗合盟,就是不能親自找回公道,也能防備著極樂宗趁機欺壓我宗。”

“正是此理。”

“此番得罪了極樂宗,若是不找個靠山,我等豈不是要遭橫禍?”

“長老,不可猶豫啊!”

藥鼎門的領隊長老幾番躊躇,最終還是道:“好罷!你們說得有理,正好此次帶出不少宗內秘藏,著人去拿來,我挑選一番,這就去拜會破、孽二使……什麼人!”

忽然之間,長老驚叫一聲,接著一人輕笑:“何必驚訝,你不是才說要見我嗎。”

蕭煉潛於雲舟之下,此時忽感到一股極強大的威壓,他一驚,差點維持不住隱匿之態,雖隔著挺遠,然而卻仍是氣血翻騰,喉頭一甜,嘔出口血來。

與此同時,整個藥鼎門的雲舟上,忽然間慘叫連綿。

“住手!”

先是那金丹長老,驚恐的:“為何傷我宗弟子……啊!”

話未說完,就變成了慘叫。

與此同時,大片的血如霧氣一般蔓開。

藥鼎門因被除名,雲舟早就被排斥出了玉台,虛無之間廣闊,此時天地之間,仿佛唯有血霧彌漫,以及藥鼎門弟子那不斷的慘叫聲。

蕭煉心中大驚,不顧傷勢,貼著雲舟的底部,努力將身體滑上去。

他盯著上方,極力調整視角,終於在船舷邊上,看見了一道人影。

那人微懸於空中,雙手背在身後,仿佛信步閒庭一般,隔著太遠,蕭煉也不敢用神識,光靠目力,隻能隱隱約約的瞧見,這是個身量極高、極纖瘦的男修。

男修有一頭長發,那發色不同於常人,居然是淡金色,被一根寶石鏈子束起,宛如拘住了一捧月光;他的眼眸也是碧色的,色極鮮豔,如綠寶之石。

一根蠍尾,從他法衣的下擺中探出,若隱若現。

蕭煉心頭劇震。

——蠍奴!

這突然出現,氣勢強大的男修,居然是個蠍奴!

與蜘奴、蛇奴等異人一樣,蠍奴也是被從小千界捕獲的異人,其特點便是身量纖細,尤其是腰肢,據說蠍奴不分男女,都是這樣纖細的身段,而最為明顯的特征,便是他們那宛如蠍子的尾針。

蕭煉出身丘湖蕭氏,一些修道界的隱秘他知之甚詳,他想起傳聞中無極宗破、孽二使出身南域部族,終年披袍遮麵,神秘非常;

又想起這蠍奴男修,回答藥鼎門長老那句:‘不是要見我嗎’。

心中不由咯噔一聲。

“夠了吧。”

忽然,蠍奴男修開口道,他聲音極輕,似有金屬之聲:“出來吧。”

蕭煉驀然一驚。

他心中緊繃!

被——發現了嗎?

“……”

便見一道人影,自虛空緩緩而來。行至男修身邊。

此人披著遮掩麵目的障袍,一雙手卻伸在外,那手形極美,雌雄莫測,然而指尖卻掛著血。

蕭煉聽那蠍奴男修道:“近日沒怎麼聽聞你殺人,我還道你轉了性,看來是我誤解了。”

“如何,”他笑吟吟的,“屠儘藥鼎門一行,可是暢快了?”

來人沉默,並不回答。

“也罷,”蠍奴男修道,“左右都是要殺了他們的,沒想到那極樂神女,倒是做了件好事,擂賽中處處有玉華殿的眼睛,若非她此時將藥鼎門人除名,我還真想不出有什麼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湊個幾百修士神魂。”

“有這些神魂血肉在,墮月境的禁製,大有可為了。”

男修自顧自的說了一番,見身側之人依然沉默,他默然片刻,便道:“你莫要如此作態,自那極樂神女現身,你便心有猶豫,處處掣肘。你可得想清楚,若是錯過這次機會,便要再等200年。”

“我是不著急,”他轉身望著披袍人,“但你的境況,可是已迫在眉睫了……儲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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