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半,林悠準時下樓,發現訾嶽庭的車就停在樓間的弄堂裡。
走近瞧,車裡並沒有人,像是在這裡停了一晚上。
正當林悠趴在黑玻璃上東瞅西瞧間,車鎖開了。
訾嶽庭手握著車鑰匙,往車的方向走來。
林悠趕緊站直。
他今天穿得比較休閒,也沒戴手表。林悠細微觀察過,他的衣服多是單一色係的經典款,沒有太多浮誇的設計,這與他的審美取向也有關係。
他喜歡純粹主義。林悠做了一些功課,純粹主義的內容是反對裝飾,回歸事物本身的單純性,追求純淨的美學觀。
“你昨晚車停在這裡?”
“嗯。”
訾嶽庭沒否認,“上車吧,餓了。”
林悠乖乖上車。
“還去吃那家饊子豆花?”
“換一家吧。”
林悠點頭,係上安全帶,順便將外套的拉鏈拉緊了些。
她裡麵穿的是製服,不怎麼好看。
訾嶽庭把車開出813小區,沿街看了看,“前麵有家千裡香餛飩。”
林悠通常都是上班路上隨便買些早點,糊弄解決早飯的,這附近具體哪家店好吃,她還真不清楚。
坐下,林悠悄咪咪打了個哈欠,用手捂著。
“沒睡好嗎?”
“沒,睡得挺好的。”
林悠才不會告訴他,自己整晚的心情都因為那個吻而跌宕起伏,腦子裡淨是些亂七八糟的想法,折騰到夜裡兩點才睡。
兩碗清湯餛飩上桌,訾嶽庭見林悠拿起桌上那瓶山西老陳醋,一點兒不留情就往餛飩湯裡倒。
“這麼愛喝醋?”
林悠點頭,“我愛吃酸的。”
訾嶽庭則拿起醋瓶旁的油潑辣子,舀一勺,“吃醋不吃辣,不像錦城人。”
餛飩還在冒熱氣兒,訾嶽庭攪開麵湯上浮著的辣油,放勺晾著,“會說本地話嗎?”
“不會。”
“那你平時怎麼跟那些村民打交道?”
“實在聊不通會說兩句。”
林悠一直在錦城上學,本地話也會幾句,她隻是覺得不好聽,市井味太重,顯得執法時不夠正派。
“說兩句聽聽?”
林悠憋了好一會兒,最後說:“我不行。”
她是害羞了。訾嶽庭不再調侃她,“看著時間,彆遲到。”
“哦。”
六塊錢一碗的餛飩,吃進胃裡很舒服。坐在早餐攤位上,順便能停下來觀察一眼清早忙碌的人們。
素未謀麵,擦身而過,誰也不知道誰的故事。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
在此之前,訾嶽庭也從沒想過自己會和人民警察談戀愛。
林悠吃完了,扯了張紙巾抿嘴,“其實我走路過去也行,就五分鐘。”
訾嶽庭說:“我正好要去前麵的花卉市場,順路的。”
他要做一件事情,就一定會給自己找一個這麼做的理由,完美到無懈可擊的那種。
坐上車,林悠開始獨白,“高中的時候,有男同學喜歡我,上早讀他來給我送牛奶,放晚自習就推著自行車陪我走回家……”
她想了一整晚,可有的問題怎麼冥思苦想也沒有答案,與其自個兒瞎猜,倒不如直接問他。
林悠問:“我是不是能理解成,你對我也是這種喜歡?”
訾嶽庭都快忘了,她是個如此直接的女孩了。
訾嶽庭答她:“邏輯上沒有問題。”
這個回答,也算是默認。
車子照舊停在派出所對街。下車前,林悠說:“我六點下班,晚上……應該不值班。”
說完就飛快地下車走了,連說再見的機會都沒留給他。
他沒說晚上一定來接她。
但是有些話,說不說都是一樣的。
訾嶽庭到花卉市場買了把鐵鍬,挑了兩顆銀杏樹,準備栽在院子裡。
忙活一早上,最後發現一個人親力親為實在有難度,於是打電話給了許彥柏,讓他過來幫手。
許彥柏在上班,就中午有空,來了也不乾活,坐在院裡的石凳上問:“小舅,你有煙嗎?我想抽一根。”
訾嶽庭手握著鐵鏟柄,動作停下來,“什麼時候學會的?”
許彥柏略有些不耐,“早學會了,在國外。”
訾嶽庭扔了盒寬窄給他,又拿了個廢棄花缽給他做煙灰缸。
“我感覺林悠她不怎麼喜歡我。”
許彥柏吸一口煙,“也可能是因為她沒談過戀愛……”
昨晚坐車裡,兩人總共也沒聊幾句話。
但就是為數不多的幾句交談,也都是他起的話頭。
訾嶽庭毫不意外,“沒事。我和你林叔叔也沒非要你倆在一起。”
許彥柏又說:“可是我挺喜歡她的。”
訾嶽庭噎住。
“這才見了幾次麵,就喜歡了?”
“我覺得好像自己對她特彆熟悉,像是久彆重逢……我喜歡她那種直來直往的性格,不作,也不會無理取鬨。”
訾嶽庭暗暗想,那是你沒見過她無理取鬨的樣子。
“……我前女友就是那種特彆作的人,三天兩頭鬨著要我給她買包買鞋,我有陰影。我現在談戀愛,就想找個單純的,不虛榮的姑娘。”
“這樣的姑娘生活裡很多。你平時少去點夜店,就不會總認識些奇奇怪怪的人。”
許**平時寵著他,沒少過許彥柏錢花,訾嶽庭雖然沒見過,但從他日常的朋友圈看,也知道他花錢大手大腳,和朋友去夜店包台刷卡從不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