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她從前對付過的任何一個人,他和他們所有人都不同,她對他,沒有把握。
她一時入神沒有說話,夭夭不以為意“嗤”了一聲:“以趙大人對咱們姑娘的疼愛,姑娘就算是殺人放火他都會替她背下來,更彆說區區一封信了。趙大人怎會讓皇上為難姑娘?”
蓁蓁知道夭夭說得有理,卻還是隱憂重重。
“放心吧。”長歌這時出聲,“那封信到不了皇上手上。”
“啊?”
長歌兩指捏著棋子,淡淡道:“那封信我根本就不是給皇上的。”
她是給景王的。
若她沒有記錯,景王那個在攏慈庵中戴發修行的生母何氏,平生最大的愛好特長就是馴養控製信鴿。而攏慈庵在京西郊外,信鴿從清泉驛回京,必經之路就是攏慈庵。
所以更確切地說,她這封信是給何氏的!她倒要看看,這個女人是不是果真如外界傳聞那般,無欲無求,一心隻想遁入空門。
雖然趙修告訴她,淩非刺殺時陌是受了昱王指使。但長歌堅信自己的直覺不會錯,背後之人一定是景王。
要知道,淩非身為前禁軍統領,功力深厚,是懿和帝的心腹之臣,便是前太子如日中天時多次對他招攬,他都不假辭色。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輕易為昱王所用?
昱王雖有權勢城府,但行事到底還是過於直白。而景王卻是真正的心機深沉,近乎可怕,隻有景王才有可能利用得淩非這等人來行刺時陌。
但問題是……景王到底是如何指使動淩非這個人的?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淩非為何會在東宮叛變後下落不明?連懿和帝都找不到他,還要派趙修出來秘密尋找他蹤跡?
東宮叛變背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長歌緊緊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夭夭這時已將東西收拾好,上前道:“姑娘,可以起程了。”
長歌輕點了下頭,將棋盤上的棋子一粒粒撿起放回棋甕裡,這才起身離開。
……
樓下大堂,時陌已經在等她,同時在的還有趙修。
長歌下樓走到時陌身旁,向趙修行禮告彆。
趙修看著她,溫聲道:“為父還有公務在身,不能護送你回京,好在你如今已覓得良人相伴,為父也便放心了。”
又看向時陌,鄭重地托付道:“殿下,微臣將女兒交給您了,望您善待她。”
時陌頷首:“趙大人放心,從今往後,縱使風波詭譎,本王亦不會鬆開她的手。”
趙修眼中似有水光一閃而過,連忙轉過頭去,對長歌催促道:“快走吧,帝都局勢瞬息萬變,不要再耽擱了。”
長歌輕輕點頭,又朝趙修鄭重行下一禮:“女兒拜彆義父。”
趙修朝她揮了揮手。
時陌扶著長歌上馬車,長歌站在車轅上一回頭,就見趙修正在驛站門口遠遠看著她。見她回頭,又朝她揮手作彆。
長歌眼眶一熱,隻覺此情此情竟有幾分像老父親送女兒出嫁。雖是不舍,卻飽含祝福。
她心下感慨,就這樣和時陌說了。
時陌坐在馬車裡,聽她這樣說,忍不住笑道:“要他先做個心理準備也好,否則到了你我大婚那日,怕是他該與你爹當場抱頭痛哭了。”
長歌:“……”
感覺再傷感的情緒到了你這裡,分分鐘蕩然無存是怎麼回事?
不想再和他說話了。
但是有個重要的事卻不得不和他說,她看向他,正色道:“義父告訴我,那個刺殺你的人很可能是前禁軍統領,淩非。”
她想看看他什麼反應,可惜什麼也沒看出來,他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淡然,隻是不輕不重“嗯”了一聲。
長歌忍不住問:“他為何要來殺你?”
“有人借刀殺人吧。”時陌淡道,“時景。”
長歌點頭:“我也覺得是時景,但是義父說,淩非離京前去了昱王府邸。”
“那就更簡單了,”他含笑看向她,“我從西夏回朝讓時昱和時景這兩個宿世的敵人團結在了一處,如今,他們在聯手對付我呢。”
長歌臉色一變。
這真是眼下最糟糕的局麵了。
雖然她方才已經隱隱想到了這種可能,昱王景王會暫時放下恩怨聯手來對付時陌,可是關心則亂,從不心懷僥幸的她仍舊懷了一絲僥幸,希望事情並沒有到她想的那般糟糕。
此時,卻從他口中得到證實。若是他的敵人們真的全部團結在了一起來對付他……
長歌抿了抿唇,她絕對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正想著,騎馬先行的白術忽地打馬回來,隔著車簾道:“爺,蒼術來信。”
時陌掀起車簾,白術恭恭敬敬將信紙遞上。時陌展信看過,眼中不見情緒。
長歌一時猜不到信中內容,卻見他迅速提筆寫下兩個字——清泉。
寫就便交給白術,白術當下發了出去。
長歌問道:“可是破敵之計?”
時陌一臉茫然地看向她:“破敵?”
長歌點頭:“對啊,你的敵人們因為你緊緊團結在了一起,你都不想辦法破敵嗎?”
“不,我現在沒空破敵,”時陌一臉的理直氣壯,“如今我們的婚事才是我心中頭等大事,我須得在暑氣漸盛之前將你迎娶回家。”
上輩子,他們大婚之日是在盛夏,那日又是驕陽如火。她拖著一身厚重的婚服,在太陽底下生生曬得像是一朵失了水的水仙,搖搖欲墜。他便索性扔了紅綢,直接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將一整套禮儀行了下來。
那日他覺得很圓滿。
結果第二日就有禦史上奏,說他的王妃是個禍水,大婚之日就誘得秦王殿下為她亂了禮儀。
她雖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但他心中卻是計較的。她是他一生以最莊嚴之禮迎娶回的妻子,他誓要珍之重之,結果第二日就讓人說了她是禍水。
真是好一盆冷水潑到他頭上。
雖然後來他輕輕一計就將那個碎嘴的言官貶去了荒蠻沼澤之地,讓他一輩子對著沼澤好好看清楚什麼才是真正的“禍水”,可這個心結卻是怎麼也種下了。
所以這一回,他定要將兩人的婚期選一個最好的日子。盛夏是不行的,寒冬也不行,她怕冷,冬天風大會將她凍著,洞房花燭怕也不好儘興……
金秋不錯,可惜太久了。他早已經等不及,天知道昨晚她像隻小妖精一樣纏著他的時候,他是怎麼克製下來的。現在想想,他自己都佩服他自己。
還是春天吧,最好的節令,又不必叫他等太久。
他心中選了個完美的時間,自覺無比滿足,一抬頭,卻對上她不太認同的目光。他反應了一下,才知道她是在憂心他如今的處境,心念電轉卻又想到兩人離開前那封飛鴿傳書……這便彆有深意道:“放心,隻要你不來對付我,其他人實在不夠我放在眼裡。”
長歌心中一動,嗔道:“那假若我真要對付你呢?”
“你舍得?”他笑了,眼底帶著幾分邪氣。
長歌抿了抿唇:“你看我舍不舍得。”
“那我也會讓著你,”他輕歎一聲,定定看著她的眼睛,“長歌,我怎麼樣都會讓著你。”
長歌心尖一顫,輕輕垂下眸去。
她怎麼會問這樣的傻問題?他會不會讓著她,她不知道嗎?
她心中不可自拔的情緒又霎時湧出,她連忙收斂心神。想了想,拿過桌上的狼毫,蘸了墨,就著宣紙寫下四個字。
她寫就將筆一放,輕輕將紙推到他麵前:“秦王殿下瞧瞧吧,妾身送你個破敵之策,不用謝!”
時陌瞧著她微微抬起下巴,一臉的驕矜之色,微挑了眉頭。
接過宣紙一看,竟是與他當下的籌謀不謀而合,不禁一笑。但他喜歡看她眉眼間的得意之色,那是他盼了整整一輩子的恣意,如今好不容易得到,就忍不住想要再縱著她一點,恨不得將她縱上天才好。
當下便裝作不解的樣子,皺眉問道:“夫人忽然寫下範雎、白起兩人的名字是何解?”
長歌撅了噘嘴,不滿道:“誰是你夫人啊?還沒有大婚。”
他一臉正經反問:“不是已經入過洞房了?”
長歌:“……”
魂淡!說起這個就生氣!
咬了咬牙,不與他計較,她素淨的指尖輕輕點了點宣紙,輕聲道:“當年,白起在長平一役中全殲趙軍四十萬,又乘勝直逼趙國國都邯鄲,趙國眼見被滅國,岌岌可危,上下一片恐慌。這個時候,平原君門客蘇代獻計,願隻身赴秦,以解趙國燃眉之急。”
“秦王殿下飽讀詩書,學富五車,必定知道蘇代當年獻的是何計吧?”她笑盈盈地看向他。
時陌這時方才點頭,點破她的計謀:“離間一計,隔岸觀火。蘇代赴秦,離間範雎與白起,點燃範雎心中對白起的妒火,令範雎進言秦王,掣肘白起伐趙大軍,製造秦國內亂。趙國隔岸觀火,最終得以喘息保全。”
長歌聽他從容說起,仿佛早已胸有成竹。心中忽然沒底,他是真的經她提醒才醒悟到這一計的嗎?還是隻是逗著她開心才故意裝作不解?
上輩子,她曾無數次與時陌對弈,他偶爾會贏她,偶爾會輸給她,她也一直以為自己與他難分上下。可是後來她才明白,那些輸贏其實本身就已經在他的計劃之中。他並不是看十步走一步的人,往往他在走第一步的時候,他心中就已經布下了全局。
長歌第一次對自己的籌謀沒有信心起來。
這一局,她真的能困住時陌,讓自己全身而退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先更6千字,明天早點可能還有3千字,明晚應該也是6千字的一晚~感覺自己好拚啊,小天使們,你們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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