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是一整條山脈,自西向東綿延數百裡。發軔於西夏境內,氣候成因所致,立壁千仞,巍峨蒼勁;到逐漸往東,漸漸變得蔥鬱幽深。
兒時記憶太久遠,時陌所說具體在何處時照已經記不清楚,不得不騎馬沿著山腳一路探尋。
但安山實在太大了,想時陌當年選址又必定萬分慎重,如此時照找了整整半夜卻半點跡象也沒尋到。此時天邊已露出魚肚白,眼見就要天亮了。
時照眉頭微皺。
心想早知如此就先不忙著殺那道士滅口了,將人帶來或還能看看此地風水,想以時陌性情,那長眠之處定是此地風水最佳之地。
說到底,終究還是無緣。
時照唇角勾起一抹譏諷。
淡淡扯過韁繩,馬兒立即循著主人的心意轉了馬頭。時照雙腿一夾馬腹,馬兒便疾馳往回,達達的馬蹄聲落在山間,傳來幽深清寂的回響。
剛出安山山脈,太陽便升起來了。時照將目光投向遠方,隻見此時天際線上出現了一條胭脂色的光線,橫臥在這片土地上方,左右延伸至無儘的儘頭,那是波瀾壯闊的旭日升起來以前罕見的柔情萬丈。
時照心中驀地一動,猛地拉住韁繩,馬兒的前蹄高揚,原地停了下來。
時照轉頭回望,隻見自己的身後是安山向東南延伸而出的最後一段餘脈。山體遠不比主脈恢弘,植被亦無甚奇特之處,整體看來實在平平無奇。唯有此時,天地間的第一縷晨曦透出,溫柔的胭脂光彩正正灑落在它的山體上半段。
讓人霎時心生壯闊柔情。
時照看了看天邊胭脂色的晨曦,又轉頭看了看它灑落之處,毅然翻身下馬,徒步上山。
越往上,時照心跳得越快。
這座山遠觀尋常,不過都是安山延綿下來的常綠植被,及至山腰,樹下卻忽地多出了一路的花朵。這些花靈巧地在參天大樹的縫隙之下生存,汲取天地靈氣,日月精華,竟奇妙得長得極好。
北地的春天來得晚,如今正值時節,姹紫嫣紅的花競相燦然盛開,仿若鋪了滿地繁錦。
時照的腳步不由加快,越來越快。
鮮花越多,樹林愈疏落,參天的大樹越來越少,直至徹底不見。
時照如此疾步走了約莫兩刻鐘,一抬眼,便見前方儘頭山壁前方,靜靜落了一處孤墳。
時照目光猛地一縮,飛快的腳步驟然定在原地,竟像是走不動路一般,唯有雙眸直直盯著前方那個冒出來的小土丘。
時陌選了一個很好的地方。
半山處,有背山,前方一路,花開似錦。清晨的第一縷晨曦就照在這裡,這是天地間最乾淨最純粹
的光芒,雖柔卻勢不可擋,所過之處,鋪下一層人世間至純至淨的溫暖。
時照目光發直望著那一處土丘,久久僵立,不知過了多久,他踉蹌著腳步走去,跪落墳前。
……
時令走到六月,帝都便徹底入了夏日。幾場暴雨下來,曇花一現般地消了幾分暑熱,轉眼,暑氣又變本加厲地撲將回來,更加來勢洶洶。
驕陽烈日將這片大地烤得蔫蔫的,連城中的房屋棚舍也莫名籠了一層懨懨之氣。
但帝都的人們,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商賈百姓,卻在驕陽之下形色匆匆,格外忙碌起來。
因六月初六這日是懿和帝的生辰之日,時下稱千秋節。
宮中采買,臣下進禮……帝都街頭一派繁榮昌盛,可以說這一日憑一己之力將整個大周的經濟都帶得活絡了起來。
長歌無功而返地自珍寶軒出來,一抬眼,便見前方結伴而來的丞相父女,駱忱與景王妃。
雙方駐足,相互見了禮,長歌便要上馬車,卻忽聽景王妃在身後笑問:“不知今年能否在千秋節當日得見六弟?”
長歌正扶著蓁蓁的手踏上車轅,聞言腳步一頓,握著蓁蓁的手微微一緊。
轉瞬,她神色自若地收回腳步,轉身,盈盈麵相景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