韜子正在剝青椒, 剝好一個,放進瀝水籃裡,已經剝一籃子了。
“你到底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其實朱寧娜有時候是很氣這種人的, 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跟這樣的人說話很著急。
“我聽見了, 我在想買些什麼去你家。”
朱寧娜頓時大變臉, 一下子跳到韜子身上, 抱著他脖子:“那你是答應了?”
韜子側臉看了她一眼, 有些失笑。她還真是翻臉如翻書, 剛才疾言厲色, 恨不得把他當青椒剝了,現在又笑顏如花。
有時候他忍不住會想,他是不是給了她什麼錯誤信號,讓她對自己這麼不自信, 難道她看不出他其實是認真的?
“那你說買點什麼好?”
“什麼都沒不用買, 我爸媽沒有那麼講究的。”她擺擺手, 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還是買點吧, 這是禮節。”
“真不用買, 買吃的或者營養品,他們經常不在家,根本想不起來吃,也就茶葉和酒了, 但我媽不讓我爸喝酒。所以什麼都不用買,太麻煩了。”
見朱寧娜堅持, 韜子隻能不說話了,但心裡還在想買點什麼好。
*
“怎麼了?”
見杜俏突然不走了,拿著一枚橙子的秦磊走過來問。
杜俏往那邊看了一眼,搖了搖頭:“我好像看見我媽了。肯定是我看錯了,她不會來這種地方買菜的。”
不是瞧不起這種菜市場,而是吳秀梅本來在家做飯就很少,而且這裡也不順路,不可能舍近求遠。
“走吧。”杜俏沒有再看,拉著秦磊去了那家水果攤。
不得不說,菜市場裡的東西看起來就是比超市新鮮。
今天外麵沒風,秦磊突發奇想說帶杜俏去一個地方買水果。兩人騎著電瓶車,一路慢慢悠悠地跑到這個菜市場,這裡的場景和熱鬨,讓杜俏一下子就想到小時候,那時還沒有各種生鮮超市,都是在這種傳統式的菜場買菜。
走進來,每個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帶著一種紅紅火火的熱勁兒,讓人見之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挑了幾個橙子和蘋果,秦磊又說去買條魚。路過一個豬肉攤的時候,杜俏挪不動道了,看著絞肉機下正在往外滑出的香腸,口涎泛濫。
“我想吃那個,小時候我爸媽單位裡都會發一些,覺得特彆好吃。”她指著那一盆剛灌好的香腸說。
豬肉攤前站了很多人,似乎在排隊灌香腸。a市有個老風俗,每次到了臘月前後,家家戶戶都會準備香腸、臘肉之類的菜,用來過年時待客。
不過也說了是老風俗,現在很多都是從超市買,像這種會親自來灌香腸的很少。
“想吃那就買一些。”
不是a市本地人的秦磊,其實不太懂這是在乾什麼,還以為是豬肉攤賣的香腸。後來問過才知道,這都是在豬肉攤上買了豬肉,再付材料加工費請攤主加工。
一斤肉五塊錢的加工費,包括調料和灌香腸需要用到的腸衣。
“那我們買多少肉加工?”
“十斤?”杜俏又搖搖頭:“二十斤吧,吹得半乾放進冰箱裡,可以放很久。”
買了二十斤的豬後座,接下來就是排隊等了。杜俏對灌香腸似乎很感興趣,看得目不轉睛。
秦磊四處看了看,說:“你在這兒站一會兒,我四處轉轉。”
“還要買什麼嗎?”
“看了才知道。你往裡麵站,彆讓人撞到你了。”
豬肉攤的男老板負責給人灌製香腸,女老板則負責賣肉。這會兒也沒生意,聽見秦磊這麼說,又看杜俏挺著肚子,女老板很好心地拿了張小凳子給杜俏,還專門給她找了個地方坐。
位置在絞肉機斜側麵,正好可以讓她研究這香腸是怎麼灌的。
秦磊和女老板道了謝,就離開了。
……
看了一會兒,明白裡麵的原理,杜俏就沒什麼興趣了。
這時,肉攤上來了個老大爺,六十多歲的樣子,身板乾瘦,正在和女老板說話。
“我嫌你們弄得臟,我買了肉,你給我找點水,我自己洗,你再幫我灌。”
這話說得男女老板臉色都不太好看,人家做這門生意,攤子前麵還站了這麼多客人,突然被人說臟之類的,彆說老板聽著難受,客人聽了也不太舒服。
“要不您老去彆家看看?你看我們這兒等了這麼多客人,可能等輪到您老已經中午了。”老板娘這話說得有點含蓄,其實就是不想做這瘦老頭的生意。
“我都問過了,都說你家灌香腸的手藝好,讓你給我找點水,又不是白用你的。”老頭很執拗。
問題不是白用不白用,而是都有學有樣,今天這生意恐怕做到晚上都做不完。
其實杜俏這會兒也看明白了,這家老板灌香腸的方式在外人看來有點臟,因為那些肉灌香腸的時候是不洗的。之前她就看見了,但沒好意思問,又看那麼多人都沒說什麼,也許就是不用洗?
現在總算有個人提出來了,所以她一直豎著耳朵聽。
“老大叔,不是我舍不得那點兒水,而是根本不用洗。咱家的肉你是看見的,多新鮮,剛殺完就運來了。你把肉洗了,還得瀝乾,水不瀝乾灌香腸容易壞。可瀝乾咱也沒工具給你用,而且那要等多久才能瀝乾。”女老板說得苦口婆心。
旁邊也有人插嘴,跟老頭說這肉根本不用洗。
“沒事,我等得,反正前麵這麼多人排著。瀝水的工具不用你操心,我自己解決。”說完,老頭就走了。
過了會兒回來,手裡拿著一個塑料盆和幾個瀝水籃,一看就是現買的。
都弄成這樣了,女老板也不好再拒絕。她本來想用盆子給老頭裝了些水,但老頭不乾,嫌那盆子臟,讓女老板給他找水管。
女老板無奈,隻能把他領到一邊,將一個破紙箱掀開,露出下麵的水泥池子。
“您慢慢用,我那邊還有生意。”
“不行,你還得給我把這些肉分一分,不然沒辦法洗。”
女老板隻能又回肉攤拿刀。
……
老頭洗得很仔細,洗完了就放進瀝水籃控乾。
杜俏走了過去,看著他洗。
“現在的人就是不講究,以前灌香腸哪用在外麵灌,都是買了肉自己回去灌,乾淨也放心。不是年紀大了弄不了,我才不會到外麵灌。”老頭自言自語著。
“那自己灌怎麼弄啊?”杜俏插了一句。
“把豬肉去皮,洗乾淨控掉水,切成小塊兒,這塊兒不能切大了,不然不容易灌。然後就是配料了,我們那時候哪有這麼多調料,就用醬油白酒五香粉,辣椒粉胡椒粉白糖和醪糟汁,拌勻了醃一會兒。最麻煩的就是處理腸衣了,要洗,手不能重了,不然會洗破,但太輕了也不行,要把上麵的脂肪和粘連的油膜洗乾淨。
“等腸衣處理好,就可以灌了。塑料瓶子剪掉下麵,隻留上麵的瓶口,把瓶口套在腸衣上,用筷子……”
這老頭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杜俏也聽得津津有味的。
期間,老頭問杜俏也是來灌香腸,杜俏點點頭,順勢說等下想借老頭的盆子和瀝水籃用。
兩人互換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老頭笑了笑,說:“愛乾淨點兒好,這吃進嘴裡的東西,就得乾淨。”
很快老頭就洗完了,裝了滿滿兩大瀝水籃,還空出一個,剛好給杜俏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