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的時候水如鏡正在打坐,他外表看著恢複不少,隻臉上還沒什麼血色。
紅蓼抱著畫像進來,水如鏡第一時間門睜開眼,視線從畫卷上掃過,已經明白她要做什麼了。
“水盟主今日可又好了一些?”
水如鏡起身要行禮,被紅蓼阻止:“坐著吧,這裡也沒彆人,拜來拜去好不習慣。”
水如鏡沉默片刻,重新坐回蒲團上。
他看著她懷中畫卷,她便開門見山:“我找了典籍,看到修複本命法器的方法,感覺其中最適合的,就是用道侶的仙骨來重鑄。”
她盤膝坐到他麵前,將畫卷一個個遞過去:“我隻是建議哈,你可以先看看,這些都是嘯天幫我尋來的道聖宮女弟子畫像,你若是有意我便去替你問問,人家女孩子要是也對你有意,不介意之後要幫你重鑄本命劍,我就再尋機會讓你們見麵。”
水如鏡安靜地接過畫卷,慢吞吞地打開去看,耳邊還是紅蓼的話。
“若真有合適人選,我和聖主一定會儘力幫她調養,讓她比取了仙骨之前身子更好。”
這是她能想到最兩全其美的辦法。
水如鏡是個可靠的對象,真和他在一起肯定會過得不錯,但也要人家女孩子願意為他取仙骨才行。
若人家不願意,他看上也白搭。
重鑄本命劍這事,水如鏡大約也不願意人儘皆知,所以還是要他先看過之後,再去問姑娘的意思,這樣能把影響壓縮在最小。
不過感情始終是講究一個兩廂情願,她隻是給個建議,具體如何還是看他們本人。
她還是乾不來媒人這活兒,遞給對方畫像之後就開始窘迫無措,她匆匆站起來說:“那你慢慢看,好好考慮,我就先走了。”
按她原本的設想,人生大事,肯定要慎重考慮,怎麼也得個幾天時間門,可水如鏡當下就有了決定。
“臣下無需考慮。”他將畫像一個個看過,充分尊重了她的辛勞之後便仔細合上,低垂眉眼道,“臣下不願合籍,哪怕這些姑娘中有人願意,臣下也不能耽誤對方。”
“耽誤?”紅蓼捕捉到這個詞,有些不解。
水如鏡抬眼望了過來,這是她進來之後,他第一次這樣直白地與她對視。
不,確切說,是這麼多時日以來,他唯一一次這樣毫無閃躲地和她四目相對。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鄭重和……破滅?
“你沒聽錯,是耽誤。”他一字一頓道,“我心有所屬,怎可耽誤其他女子。”
心有所屬。
紅蓼麵對他那個眼神和這四個字,忽然感覺不妙,正想溜走,水如鏡就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
“我心悅你,不可更改,所以無法與她人合籍。”
轟隆。
紅蓼如被雷劈中愣在原地,整個人都僵住了。
……
震驚嗎?
那是肯定的。
可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震驚。
大約是在他鄭重看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有所察覺了。
紅蓼背對著水如鏡,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水如鏡也不需要她說什麼。
“本命劍我會自己想辦法修複,你不要再為我的事煩心,聖主若是知道會不高興。”
紅蓼使勁閉了閉眼。
“我今日同你說這些話不是想令你為難,也不是一時衝動,你無需有什麼壓力,我的傷好了許多,這就要離開了,今日之後,我們恐很難再見麵,是以我還是想將我的心意告訴你。”
身後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紅蓼想走,在那之前水如鏡再次開口。
“這沒什麼意外的不是嗎?你那樣好,我喜歡你沒什麼可值得驚訝的。”他站定在她背後,看著她柔順垂下的銀色長發喃喃道,“多謝你這些日子來對我的照顧。這些時日的相處,還有在浮心塔中的一切,都足夠我後半生來回憶了。”
他彎腰給她行了一禮,不是臣下對夫人的禮數,是男子對女子的拜禮。
從剛才開始他就沒再遵守所謂的上下級禮節,稱她為夫人,自稱為臣下。
但也隻是這一時片刻罷了。
話到這裡,一切都該結束了。
“紅蓼。”他艱澀地吐出她的名字,“冒犯了。以後我不會再這樣叫你。”
他又往前一步,紅蓼也倏地往前走了一步。
他愣了愣,淺笑道:“彆怕,我隻是想同你道彆,不想離得那麼遠。”
“紅蓼,我走了,再見。”
嘴上說著再見,卻應該是再也不會見了。
雲步虛是什麼人?這裡是什麼地方?他說的這些話,可沒想過能瞞住他。
所以在他越過紅蓼,義無返顧離開仙宮的時候,見到在宮外守候多時的雲步虛一點都不驚訝。
天之主負手而立,烏黑的發絲與金白的飄帶隨風飛舞,是言語形容不出來的俊美。
他周身環繞的靈壓,也是令人恐懼向往的博大與浩然。
水如鏡脊背挺直如青鬆,看著天之主轉過身來,神顏淡漠地睥睨著他。
“您要殺了我嗎?”水如鏡慢慢問。
雲步虛沒有回答,隻緩緩抬起右手。
仙宮內,紅蓼轉來轉去,老覺得不踏實。
她想了很久,還是追出了仙宮,然後就看到雲步虛放下手,回轉掌心靈力,以及——
水如鏡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