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妝(2 / 2)

溫瀾依著虹玉的名字給新進來的仆婢起名,頭一個選的女孩便叫移玉。徐菁小聲和溫瀾說,這個移玉看眼神就是機靈的,而且和趙婆子關係很好。

“機靈些正好提點虹玉,彼此有個幫襯。”溫瀾不以為意。

徐菁也不去擔憂了,揚波怎會拿捏不住這小丫頭。

趙婆子這邊剛伺候挑選完人,尚未回去,就見門房來報,說是外頭有人要見他們東家葉家三夫人,名帖上姓名是楊魁。

趙婆子心道新婦今日才到府上,怎就有人找,還是找“東家”,可指名道姓找葉家三夫人,也不可能找的是頭先那個死鬼啊。她腳步不由慢了下來,假作提點留下來的仆婢,也不急著回去。

徐菁頭先想說是不是找錯人了,忽而覺得這名字耳熟,猛然想起好似是揚波給的契書上有這名字,轉頭一看揚波,隻見她也微微頷首。

“是找我的。”徐菁按下心中情緒,不露聲色地讓把人帶到前廳去。

趙婆子不走,徐菁便也不趕她。隻見楊魁後頭還跟著好些家中的青壯下人,抬著羅漢床、燈掛椅、憑幾、連櫥、木箱等家具木器進來,多是楠木的,也有紫檀木。

有人扛著小桌從趙婆子麵前經過,腿足高高翹起,她便看得清清楚楚。楠木的淡香縈繞,紋理細膩,微微泛紫,還是做的花腿,牙條與桌腿連為一體,花葉雕花細致穠麗。

這些木器,雕花、異形一個不少,雲頭、卷葉、彎足,各式各樣,工藝極為細致,有點南方的輕誇之風,又毫無俗氣,甚至頗具氣度。

這楊魁是個麵白無須的中年男子,他也不是一個人來的,這麼些東西,他不得叫上好多人一起抬著搬著,隻是葉家不敢放這麼多外人進來,便自個兒接手了。

楊魁目光在廳內轉了一圈,落在上首的徐菁身上,“在下是東升記掌櫃,您可是咱們東家葉家三夫人?”

徐菁忍住沒看揚波,點頭稱是。

“原該待夫人安頓好,擇日再來問好,隻是這套木器得早些送來,以免夫人不便啊。”楊魁笑眯眯地道,“咱們東升記經營的就是木料,這些全是上好的楠木,另有幾個大件兒是紫檀木。知道您要在京師置辦後,我便從名匠那兒收了過來。”

像這般的整套木器,用料貴,耗時久,工匠肯定不會隨意打造,擱著不知多久能賣出去,而這個耗時,也絕不可能是幾個月便能完成,而她原先的木器也就是上個月才損毀。

楊魁輕輕鬆鬆說收了過來,也不知其中有什麼淵源。不過東升記既然是買賣木材的,他必然有彆人沒有的路子。

這樣多東西,原本是有些繁雜,虹玉也隻知道站在身旁犯傻,她都不知道夫人還是啥鋪子的東家哩。反倒是移玉,安排自己院裡的人把東西都歸置好了,將那些才搬進來沒多久的楊木家具又清出來。

徐菁對趙婆子道:“如此……這些就請二嫂在收回庫房吧,你替我向二嫂道個歉,我也不知道木器準備得這樣快,讓她白忙了。”

趙婆子訥訥點頭,不是說三夫人沒什麼資妝嗎,敢情是誤傳,人家不過沒千裡迢迢帶木器來。隻是如此一來,反而顯出她家夫人的笑話了。她又忍不住舔了舔下唇,說道:“這楠木可細膩,花式也好看得很,打這麼一套,少說也要三百貫吧。”

楊魁昂首道:“匠作便不說了,這原料是從川蜀深山裡運出來的百年好楠木,看看這料子多溫潤,胡商出到五百貫也不賣的!”

趙婆子抽了口氣,五百貫!而且這五百貫,楊掌櫃殷勤送來了,他那生意一年進息怕也低不到哪兒去吧!

徐菁笑笑沒說話,其實心裡也嚇了一跳,她雖然知道楠木貴價,卻不知具體能賣幾何,聽到這數字,心尖兒都一顫。

待楊魁和趙婆子都走了,院裡的仆婢心裡還在翻騰,他們的心情也算是峰回路轉了,白日還有人傳三夫人家境貧寒,茶磚都沒見過,嫁妝單薄,誰想這會兒便讓他們開了眼界。

“姑娘,這居然要五百貫不止!夠我多少年月錢啦!”虹玉小臉紅撲撲的,同溫瀾說話。

溫瀾小聲低語了幾句。

虹玉一時沒忍住,脫口而出:“什麼,夫人有十萬貫壓箱錢啊?”

院內頓時鴉雀無聲。

“……”徐菁都不知自己是什麼樣表情,她瞪著揚波,隻覺揚波是故意的,明知道虹玉口無遮攔。轉而心底又感觸,女兒這分明就是為她打算。

嫁妝可沒有財不露白這一說,張揚出去,縱然她家世與葉家不般配,憑這十萬貫,在京師也沒人能閒話一句薄厚。隻是,又叫她如何安享。

……

多虧白氏給三房院裡塞了好幾個尖嘴生,還未到第二日,三房發生的事便幾乎傳遍葉家。

還有人打聽到,三夫人輕車簡從,看似沒帶什麼嫁妝,其實是因為大部分錢都拿來在京師買鋪子與地了,實實在在,做不了假,來日必然還有更多楊掌櫃那樣的人登門拜見新東家的。

白氏聽說後氣得往葉訓身上扔杯子,“不是你說她嫁妝單薄的,現在好了,我麵皮要不要了!”

葉訓也怒,“難道隻我一個人說嗎?老三和家裡通信時就這麼說的,我看他一定是故意的!好啊,我就說難怪他那麼多年沒續弦,這會兒娶了個寡婦,原來徐氏嫁妝那麼多!”

彆說老三,哪個聽到這數字不會心動?

然則被他們責難的老三現時也呆愣得很,怎麼一時半會兒的功夫,他娘子就家財萬貫了,他竟然還偷聽到有人胡說,三老爺根本就是衝著嫁妝娶的三夫人??好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