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葵給祁越擦了手。
偏偏沒過幾秒,上官鵬意欲逃跑,祁越隨手一扔。
嗖,一塊小小的碎玻璃擊穿後腦勺,從獵物額心彈射出去,血跡和腦漿足足噴濺兩米遠。
“喵~”小黑優雅跳下車。
某人本能地搶在貓前頭,蹲下來,伸手指進洞眼掏了掏,什麼都沒撈著。
——理所當然的結果,誰讓異能者的腦袋裡壓根沒有晶石。
林秋葵:。
祁小狗:都怪蠢貓。
小黑:超級無辜喵喵?
“又臟了。”祁越理直氣壯地跑回來,攤開雙手,順便踢一腳蠢貓。
於是林秋葵在所有人誠惶誠恐的目光下,再次取出濕紙巾,握著祁越的手一根一根擦乾淨。
眾人抬頭看看掛在吊燈上的半截屍體,低頭再看看死不瞑目的上官鵬:——嘔。
忍不住找地方拚命嘔吐起來。
吐完了,林秋葵對她們說:“上官鵬死了,不過你們也聽到了,他背後還有人,也許還會派人過來接管這裡。我們不準備在度假村停留太久,目的地是塔利城。如果有人想跟著走,我需要事先聲明三點。”
“一,半小時內自己想辦法找到可以上路的車,車輛行駛過程中,至少和我們的車保持20米直線距離。”
“二,路途中飲食自負,車油自負,我們不提供任何物資。”
“三,同樣的道理,危險自負,周邊出現怪物我們可能會提供幫助,可能不會,一切取決於個人考量。”
“好處是,我們的存在能替你們分擔風險,你們擁有去留自由,隨時可以停車或折返。”
她習慣把難聽話說在前麵,免得對方有所誤解,抱著不可能得到回應的期許,單方麵安到他們身上。
這還是看在同性份上格外破例的行為。
祁越聽著不很樂意。
白癡企鵝喜歡抱團,想要找隊友,他已經給她找了好幾個,也勉強接受自己一覺睡醒,隊伍裡又多個小屁孩的事實。
可現在他醒著呢,活著呢,能說話能打架。企鵝自顧自的決定惹得他有點不悅,便盤腿坐在車後排邊上,陰沉沉地瞪著她。
“不讓她們煩你。”林秋葵摸了摸狗腦袋說:“待會找個房間洗澡,換了新衣服再走。”
接著神情自然地補上一句:“不好意思,再加一條,不要隨便靠近他,否則死活自負。”
這個‘他’指向不明而喻。
祁越低頭躲掉,不讓摸,但心情好了不少。
因為覺得企鵝說的那半個小時,主要給他換衣服用的。
他喜歡打架。
林秋葵讓他打。
他喜歡新衣服。
林秋葵讓他換。
什麼愛不愛的,真要說得太具體,笨蛋小狗也不懂。
反正截至目前,對祁越來說,隻要林秋葵看著他,照顧他,讓他抱著靠著賴著,對他比彆人好,比所有人都好,那就是愛了。
她愛他。
那他也愛她。
愛能讓人做一些原本不願意做的事情,這個他倒無師自通,象征性發發脾氣,要人哄哄,哄完也就算了,到底原諒了企鵝的自作主張。
女人們則炸開一鍋粥。
“塔利城?好像得走一天一夜吧?”
“聽說那邊有官方基地。”
“官方基地又怎麼樣?一天一夜哎!不管吃不管睡的……風險多大啊。”
“我們幾個女人留在這裡也不見得安全。”
“這世道走哪裡去有真正的安全?待在這裡,好歹有幾天安生日子過。”
……
度假村地方大,設施全,自帶一個小型發電基站,還有備用的超大水庫。
倒計時前生意做得紅火,客流量大,工作人員也多,光那些冷凍食品都夠她們活上小半年,何況後麵還有幾個植物果園,滿地草莓都熟透了呢。
一夥人爭論不休之際,餘晚秋第一個表態:“娜娜,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們,我和我弟弟決定離開。”
葉依娜微微皺眉:“我也不想留在這裡。”
度假村的地理位置過分顯眼,再好的資源,守不住就沒有任何意義。隻是……
“那就走吧。”葉依娜的姐姐——葉麗娜溫溫一笑,“不用擔心我,如果真的有危險,就算我們躲起來,它們自己也會找上門來的。”
在怪物橫行的世間,一個沒有特殊能力的普通人想要長久安生地活下去,確實不易。
然而一味的龜縮逃避沒有用,坐以待斃更不可取,她們必須勇往直前,挑戰自我,才有可能爭取到這微薄的一線生機。
有了姐姐的鼓勵,葉依娜當即下定決心,走到上官鵬的屍體邊,從褲帶上取下一串鑰匙。
“這是A區車庫的鑰匙。”
她對餘晚秋道:“我記得上官鵬說過,他以前經常負責開車去機場接送顧客,說明度假村裡應該有‘迎賓車’的存在。我們分頭行動比較快,我和我姐去地下停車場,你們去車庫,最好能找到兩輛以上性能好容量大汽油足的車。”
餘晚秋接過鑰匙。
半小時後,兩人分彆開回一輛嶄新油亮的豪車,剛好趕上林秋葵規定的時間點。
“可以出發了。”葉依娜道。
“走吧。”林秋葵等人回到車上。
三輛車接連駛出天堂度假村,後視鏡裡映著幾個女人不知慶幸抑或失落的表情。
從此刻起,她們選擇了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殊不知度假村外的樹林邊,另外停著一輛不起眼的小型麵包車,先前放走餘遲瑞的黃毛坐在副駕駛座:“哥,我們也走啊?”
“一不搞女人,二打不過那種有能力的狗逼,我們還留著乾嘛?給他們背鍋,還是你想給那堆膽小怕事的女人當看門狗?”
那個小丫頭片子,以及上官鵬被殺的場景曆曆在目,他們哥倆躲在大廳外活像看了一部血腥尺度超標的禁片,好一陣惡寒。
而他們呢?
以前沒出息,街邊到處打零工混生活。
如今照樣沒有盼頭,做好人沒本事,想當上官鵬那樣徹頭徹尾的混球又狠不下心。
這種人也是有的吧?
本事不大不小,品性不好不壞,日子過得不三不四。
也許有人會說他們窩囊廢,沒骨氣,沒拚勁,遇事總想著躲在彆人身後,活著也不過浪費糧食而已。
但無論如何他們也想活下去啊。
就算淪落成下水溝的耗子,人見人打的蒼蠅,鬼鬼祟祟地,偷偷摸摸地,也沒人能剝奪他們活下去的權利不是嗎?
沒錯,他們就是要想方設法地活下去,作為一個微不足道的人,不值得歌頌的普通人。
“哥。”黃毛說:“要是我們什麼時候也覺醒能力就好了。”
“成天就知道說屁話,有能力你就了不起了?沒能力你就不活了?有這功夫趕緊撒泡尿照照自己,猴子還有猴子的活法呢。”
紅毛緊盯前方,確認與前麵幾輛車拉開足夠的距離後,一腳踩下油門。
越野車後跟著豪車,豪車後暗暗尾隨著麵包車。
一條奇異的車隊就此形成。
林秋葵尚不知情,目前全部心神都在上官鵬的寶貝保險櫃上。
一顆f級晶石,又一顆f級晶石。
一顆f級晶石。
咦,中彩票了,居然還有一顆C級晶石……
祁越很無語地看著她一顆接著一顆,不緊不慢數了整整一個多小時。
睡前在數,睡醒還在數。
直接倒出來不就好了嗎?
暴脾氣的小狗完全不理解摸盲盒的快樂。
他掂了掂晶石,打一把俄羅斯方塊,再打一把貪吃蛇,注意力重新回到林秋葵身上。拉她袖子,玩她頭發,時不時撥一下衛衣帽子,整個扣下來。
林秋葵沒有指責他,但也沒有分眼神給他,隻是不厭其煩地把帽子掀起來,放回去。
沒意思。
祁越放棄搗亂,靠著肩膀看她沒完沒了地數,怎麼就數不完?煩。
“喂。”企鵝已經好久不跟他說話,他覺得是時候跟企鵝說話了:“你很高興嗎?”
林秋葵:“還好。”
上官鵬的小金庫數量可觀,可惜多為f級晶石,緩解短期經濟壓力還行。但離讓一條見過世麵的鹹魚欣喜若狂,還差好大一截距離。
可是祁越才不管這個。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她的臉,又開始擅自替彆人做決定:“你高興。”
好。林秋葵說:“我高興。”
“那你笑。”
林秋葵眼都不抬地給了一個敷衍的笑容。
“難看死了。”
祁越看得並不喜歡,想把她的嘴角拉下來。
然而指腹無意間擦過唇瓣,那種……軟軟的,嘟嘟的觸感,有點奇怪。
砰砰。
胸腔裡的心臟飛快跳了兩聲,鮮活又響亮。
他聽見了,反而不明所以地皺起眉毛,又對著企鵝的嘴巴戳好幾下。
林秋葵繼續數著晶石,看上去仿佛一個包容心強到不可思議的成年人,放任不懂事的小孩胡作非為。
夏冬深將這一幕看在眼裡,沒有說話。
而離他們數十米外的大道上,兩輛豪車並排行駛,上演另一幅畫麵。
“餘晚秋,聽說你以前就認識他們?”
說話的人是白嬌嬌。
包括她,葉家姐妹,餘家姐弟之外,還有一對母女,一個三十出頭少婦,選擇前往官方基地,前五人剛好一輛車。
“你說林秋葵嗎?”餘晚秋刻意連名帶姓地叫,“其實我們也沒有特彆熟,隻是知道名字而已。”
白嬌嬌笑了笑,身上一股迷人的香氣,“我是想問那個男的啦。”
“哪個?”
“就是那個殺人的,他們是情侶?”
“啊。他啊……”
餘晚秋不清楚自己該不該回答,正遲疑著,餘遲瑞忽然扭頭瞪著白嬌嬌,冷冷地說了一句:“壞女人,不要臉。”
餘晚秋一驚:“遲瑞!不許這樣說話,快道歉!”
“我沒說錯,為什麼要道歉?”餘遲瑞不為所動,眼珠裡隱隱燃著一團火:“以前我們班上的林嘉和,爸爸媽媽就是因為這種壞女人才分開的。他都跟我們說了,世界上就是有這種壞女人,喜歡錢,喜歡倒貼有老婆小孩的男人,特彆賤。”
現在的孩子們到底怎麼回事?
前麵一個動輒殺人吃人的小女孩,眼下連遲瑞也這樣,什麼難聽話都說得出口。
餘晚秋真的生氣了:“餘遲瑞,好好說話不願意聽了是嗎?一定要逼姐姐動手教訓你嗎?”
白嬌嬌伸手掩著臉,一雙眼眸刹那染上淚光,楚楚動人的啜泣著:“算了,不要打他,小孩子能懂什麼?他一定是看我經常跟上官鵬在一起,以為我和他是一夥的。但我……我其實也……”
說著說著淚如泉湧,說不下去了,哭得好不惹人憐惜。
“不是的,他不是故意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嬌嬌姐,是我沒教好他。”餘晚秋內疚不已。
白嬌嬌的情況有些特殊,據說她是第一個‘自願’委身上官鵬的女性,替其他姐妹拖延了不少日子,平時也還算照顧大家。撇開彆的不說,光看她之前的表現,恨不得親自處決上官鵬,足以說明她對他的厭惡憤恨之心。
明明她也沒有為難過他們。
餘晚秋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遲瑞會如此排斥白嬌嬌。
“夠了。”葉依娜說。
好死不死,隔壁車窗拉下,那個抱著孩子的婦女語氣微妙:“小孩子當然不懂!要我說,半大點小孩能說出這種話,肯定家教有問題。家教問題就牽扯到爸媽了,難怪是餘守楚的兒子呢?他爸做出那檔子事,都沒臉見人了,也不怪兒子……”
“不準說我爸爸!!”
餘遲瑞登時發狂,撲騰著要往窗外,一雙眼填滿濃烈的恨意,竟滲人得慌!
婦女冷不丁被嚇住,膝上那個神情呆滯的小女孩同樣受到刺激,嗚嗚哇哇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