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不滿的世家(1 / 2)

詩酒趁年華 我想吃肉 10124 字 9個月前

揚州士人來得相當匆忙,本以為到了昂州便可直行向前,暢通無阻。Du00.coM沒想到才到第一處驛站,就被人攔了下來。

想顏、薑兩家過來之時,是顏肅之親自帶隊迎接的,不然兩家帶來的奴婢部曲幾千戶,絕對是進不了昂州境內的——必然是被當成侵略份子給就地擒拿,然後等他們親戚顏肅之過來贖人。

同樣的,揚州流亡而來的百姓亦如是,都是有地頭蛇點了頭,才能這麼進來了。顏肅之還特意將阿胡留在隘口守關,揚州多丘陵,昂州亦如是。交界之處,頗有幾分易守難攻的味道。

揚州有四著姓:江、袁、陳、田,如今一來就來了三家,除開袁家之外,其他三家都來了。因走得匆忙,奴婢部曲丟了一半兒,各攜數百戶而已。這原本沒什麼,有問題的是,除此而外,他們還帶了兩千士卒來。

帶兵來的啊?!

驛丞如何肯為他們引路?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般:“您幾位想南下,隻要身份合適,又不是逃犯,下官自然是沒有異議的。帶些伺候的人,也沒什麼,可這兩千人馬,可不是鬨著玩的。”

一麵應付著,一麵使驛卒飛快去放倒了消息樹。那邊阿胡一見到消息樹倒了,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揚州來人,士卒多半是步卒,牛馬多用來拉車了。阿胡這裡卻還有一千騎兵,馬蹄聲聲,氣勢迫人。將江、陳、田三家嚇得不輕。

阿胡一身戎裝,親衛皆是殺氣騰騰,也不以世家為敬隻以守土為責。口氣僵硬地問:“諸位從何而來?為何而來?帶這些多兵馬,是何意思?”

江家家主臉色便不好了起來,一州著姓,雖然放到京城是算不得出挑,可是在揚州地界上,那也是橫行慣了的。如今被一介武夫如此喝問,老先生下不來問,一甩袖子彆過臉去,打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

阿胡的眉毛壓迫性地一挑,還是江瑤老先生的外甥、因為親爹早死坐上當家人位置的田玠比較會看人眼色,上前一步,語調平平一解釋了來意。田玠這孩子也是倒黴,爹死得早,幸虧舅舅家沒敗落,這才能跟叔父、兄弟們一爭長短,最後勝出。饒是如此,也處處受叔父們的擠兌,比方這次南下,叔父們拚命要帶自己的人來,彼此吵得極慘。他輩份不如人,這種退讓的事情做得多了,雖然心裡記著,麵上卻是顯得溫和許多,也更討人喜歡。

阿胡僵硬地點點頭:“容我稟告本州顏使君。”

說完,一拱手,頭也不回地走了。走不幾步,還在下令:“圍起來,不許四散走動,執兵戈遊蕩者,以亂黨論,殺無赦!”戰時法令,說你是亂賊,死了也白死。反正吧,朝廷口裡的亂賊,大半部分都是平民百姓出來的,衣服都不帶換的,兵器也不用發,隻要把手裡的鋤頭從朝下方向朝上,跑得快一點……這就能造反了。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人?

三家主氣急敗壞,原以為以其姓氏,既入昂州,顏肅之不說倒履相迎,至少也得客氣一點吧?你是刺史,不至於遠迎這麼殷切,也不該讓個武夫就這麼把大家監視起來了吧?這是什麼事兒呀?

隻恨這一路艱辛,已經跑了過來了,再調頭回去,路上還不定出什麼事兒。不得不忍了。

陳白氣咻咻地道:“這是要做什麼?這是要做什麼?斯文掃地!”

田玠勸道:“既來之,則安之。”不然還能怎麼辦呀?

江瑤青著臉道:“傳話下去,叫他們都克製些,人在屋簷下……唉……”說著,眯起了眼睛,肚裡轉了百八十回主意了。

阿胡的消息去得快,回得也快,天上亮起星星的時候,阿胡已經親自回來了。這一回略略客氣了些:“天色已晚,使君請諸位明日入城。恐諸位遠道而來,補給不足,命我帶了些補給來。另有一事,說與諸君。昂州城內,使君與小娘子已備下房舍,專為待客,這些原就是為了安置遠來諸君的,不用諸位付什麼代價……”

他記性倒好,一條一條將昂州的安置政策給背了下來。主人家住何處,不許私建塢堡私下圈地“為整合兵力,以防亂民各個擊破”。總之,一句話,聽話的就留下喝湯吃肉,不聽話就去死。非常有顏肅之風格。

三人聽他說“我”一點也不謙虛,又生了一回悶氣。卻不知道阿胡是個失學兒童,後來混軍營長大,因為有本事,隻要大麵兒上的事情不錯,顏肅之也懶得讓他學成個酸丁。所以阿胡有時候的表達,就相當的直白。

他還是比較向學的,所以除了顏肅之這個偶像之外,他還挺佩服一個人——盧慎。不是海內名士丁先生,也不是哭著喊著要當神仙的李老先生,就是老鄉盧大郎。盧慎的立場,相當的明白了。阿胡的立場,又豈用說?

江瑤又氣一條,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叫“使君和小娘子”?這特麼都是什麼事兒?!婦人豈可乾政啊?!臥槽!來這裡真的是來對了嗎?阿胡卻是說得慣了,昂州的兵,吃得好穿得好,待遇高,訓練後勤得到保證,都是顏神佑花錢養出來的。她在軍中威望向來很高,大家提起來,自然是將父女二人並稱,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真是一次糟糕的會麵。

當天晚上,三家家主開了個碰頭會。都十分晦氣地認為,回去,怕是不行了的。這兩千士卒不是他們招募的,而是半路上撿的。遇上了一股比較大的“亂賊”,比較坑爹的是,時人重世家的觀念流毒甚廣,這撥亂賊的頭兒遇到了他們,不但沒有去打劫,反而納頭便拜,雙手奉上了千多號人馬,願聽差遣。

天上掉餡餅來,不吃白不吃。三人以姓氏為傲,視之如尋常。接了千把士卒,再將自家護衛裡也挑出些人來,湊成兩千,一路就這麼過來了。阿胡帶來的補給真是起了大用了。平白多了千多張嘴吃飯,他們快要彈儘糧絕了。

江瑤人老成精,道:“還是走一步看一步罷,我仿佛記得這昂州應該還有一家士人,當與湓郡殷氏有親。”

一句話就定下了基調,先彆爭,暫時當孫子,先打入當地交際圈子再說。

田玠有些羨慕地道:“可是那位盧郎?他可真是趕上好時候了。”語中不乏酸意。

盧慎出身不如他,遭遇也很慘,隻因為抱對了大腿,一路蹭蹭地跟著長官往上爬。升官的速度堪比坐火箭,如何能讓同齡人不羨慕嫉妒恨呢?田玠自以學問等等都不比盧慎差,怎麼就……現在對比也太明顯了吧?!

陳白道:“可是昂州長史?聞說……刺史出巡,他常主庶政?”

江瑤麵上透出一絲冷意來,道:“ 如此,甚好。”

“?”

江瑤微一笑,撚須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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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與田玠很快就知道江瑤想做什麼了。

第二天,江瑤毫無異議地就將人手都留在了外麵,盧慎、張瀚等人親自來迎,方章也帶著幾個書吏跟過來搞登記。一看這個陣勢,揚州三人都不快了起來,這是要搞什麼?!

再次懷疑起自己過來的正確性了。聽說這兩千士卒裡要經過甄選,大概有一半兒會被張瀚帶走,到他那裡一人分幾畝田耕種,餘下的再斟酌如何編入現在有的部隊裡的時候,陳白再也坐不住了。他很直白地問盧慎:“兵士分走了,倒也罷了,他們跟著我們來,無非是為了討一口飯吃,如今餓不死,我等也安心了。隻是我等部曲奴婢,才是祖上傳下來了,卻要如何安置?這般造冊登記,又是要做甚?”

盧慎和氣地道:“君等帶了部曲來,難道也帶了土地來了麼?總要按人口分撥土地耕種罷?”一句話就把陳白給堵死了。是啊,這是人家地盤兒,你總得要塊地種田吃飯吧?

江瑤輕聲道:“則又要如何安置?”

盧慎見他看高,隱隱是三人中間的主事者,口氣更加和軟了,解釋道:“三家恐分不到一處,您是知道的,這裡原有百姓,能餘下的田畝就並不多了,湊不出這麼大的地方來。諸位都將分到新義,新義令薑郎,才是我們夫人的娘家侄,極清俊高雅的一個人。”嗯,就是要娶個野丫頭……這個先不說了。

江瑤&田玠&陳白:“=囗=!!!”

三人所倚恃者,姓氏。薑雲旁的都不提,最出挑的一樣,就是姓氏了。被他卡得死死的!

三人心裡大呼坑爹,盧慎還要說:“歸義原屬湓郡的,都在揚州轄下。三位是知道的,弊地偏僻,人口多彙在新義了。使君千挑萬選,特為士人們準備的。再往南,密林等地,至有刀耕火種者,教化之地,實在是讓人傷腦筋呀!說不得,隻好將些積年的老農分撥過去,也好教導他們一二了。”

江瑤聽他這話說得滴水不漏,又見他生得麵如冠玉、唇紅齒白,進退之間更顯瀟灑之態,暗想:可行!

便轉話話題,問他知不知道他的舊識湓郡殷家。

盧慎笑道:“正是晚生舅家,目下亦在城中,都安置在君子裡。”

江瑤連臉上的皺紋都要舒展開了:“這下好了,我們還說,怕昂州沒有熟人,過得孤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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