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又一個能人(1 / 2)

詩酒趁年華 我想吃肉 11317 字 9個月前

杜黎被單獨留了下來,心裡不是不緊張。杜黎固有自傲之心,但是與李彥相處幾回,就會發現,李老先生才是個智商情商雙高的人,人家人品還好。霍亥雖次一等,也不是傻子。昂州之上層,單論素質來說,也不算缺人。

是以杜黎麵對顏肅之時,便將心中那股傲氣略減了一減。

顏肅之對於這樣不卑不亢的態度倒是十分欣賞的,頗為和氣地道:“我久聞君之名,不知有何可教我?”

杜黎道:“當今天下大勢,使君豈用人教?”

顏肅之故意問道:“則君為何而來?”

杜黎微笑起身,趨到顏肅之麵前不遠處,深深一拜:“君之憂愁,不在遠處,而在近處。不在當下,而在千秋。”

顏肅之敲敲桌子,覺得有點意思了,目視顏神佑道:“你說的這個人很奇怪,怎麼前言不搭後語的?我治下風調雨順,士民安泰,又有何憂?遠方反王未平,阮逆又起,才是心煩。我眼下正煩亂,哪裡想得到千秋?”

顏神佑但笑不語,心裡已經翻江倒海了。【媽蛋!這文風不對啊!怎麼這貨像是還要再提我們家裡的事情的樣子?已經把你推薦上去了,能不能彆再跟我爹說這個了?一說這個,他老人家要‘保全’我,讓我滾球了,我哭都來不及了好嗎?】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杜黎微微笑,他心裡明白,顏肅之這是已經上心了。顏神佑既然向父親推薦了他,就必然是說了些什麼了,現在顏肅之還說這種話,就很值得玩味了。顏肅之不蠢,他要是個蠢貨就不至於早早布局、經營昂州,還死活不肯入朝了。要是真迂腐,就不會放手給女兒這麼大的權柄了。

所以,顏肅之肯定發覺了什麼。從“小娘子帶小郎君巡視”這件事情中,他就窺出了一點苗頭。小郎君的老師的設置,也讓杜黎浮想聯翩。明顯是按照太子的標準來的,如果說顏肅之沒想自立,打死杜黎都不相信!而空的那一個缺,顯然就是給顏神佑準備的。

杜黎確定了顏肅之的心思,便更放鬆了。他也沒有直接回答顏肅之的話,也問顏神佑:“小娘子,父與夫,孰重?”

顏神佑:“……”【臥槽!媽蛋!不要再說了啊,再說掐死你啊!】

杜黎果然不再提這一茬了,開始給顏肅之分析情況來了:“如今天下攘動,朝廷裡,下臣擅自廢立,所擁非英主,氣數已儘,待價而沽而已。河間行將傾覆,阮梅士人不附,太尉無爭霸之心,益州唯自保。無人可與使者一爭長短,是以昂州看似偏安一隅,地貧而人稀,實已無敵手。使君要做的,不過是穩紮穩打而已。”

彆犯傻,天下就是你的了。

顏肅之目瞪口呆,傻乎乎地看著他閨女。顏神佑也有點怔愣,雖然大家談論的時候是指點江山,前途一片光明,我們去開始星辰大海的征途吧!但是,誰都明白這裡麵的難度,萬萬沒想到呀!突然來了這麼個人,告訴顏肅之:天下就是你的了。

這畫麵太美了,父女倆都醉了,仔細一想,好像……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啊!

父女倆麵麵相覷,顏神佑眼巴巴地看著她爹,顏肅之認真地問:“你是認真的?”

杜黎理所當然地點頭:“是啊。不然使君以為還有什麼對手呢?”

顏神佑想了想……窩去!還真的沒有啊……

然後父女倆都傻了。

杜黎這才慢條斯理地道:“是以,使君之憂,不在遠處,而在近處。聽聞先前揚州江氏嘗謀為亂,難道不是近憂?使君集諸君子,不知諸君子能相容否?”

顏肅之道:“你想說什麼,隻管說來!”

杜黎道:“請小郎君遠諸君子。”

顏肅之直覺地道:“不可,”繼而解釋道,“他怎麼能離了人呢?”

杜黎道:“是遠,不是離。”

顏肅之秒懂,可以用,但是不能夠讓六郎被這些人影響得太大,成了牽線木偶。這原本就是顏肅之的教育方略,杜黎能有此見識,顏肅之倒是樂見其成的。不過,杜黎自己拋出來的問題,自己還沒有個答案呢。這便輪到顏肅之問他了。

杜黎聽了顏肅之再次問他能有什麼建議,又將問顏神佑的問題重問了一遍。顏神佑道:“先生既知天下大勢,自是合而為一。我自有分寸,豈會因一二事動搖?”

杜黎滿意了,他是有封侯拜相之誌的,隻是勢力太弱,需要有個後台。他借著顏神佑見顏肅之,就得幫著顏神佑。人家是父女,光巴著爹沒用,還得顧著人家閨女,不能讓老板覺得你在利用他閨女。

並且,杜黎完全搞不大明白顏神佑的想法,他本來寫了個總綱出來的。但是女部一出,他就把總綱給燒了,因為他吃不準,這到底是想做什麼!這才交了份白卷,見顏肅之也沒有準備新詞。

以不變應萬變。

他就怕顏神佑突然抽風了,他跟在後麵糊不過來,那他就把自己填坑裡了。現在,他倒是放心了。保證是顏神佑下的,以後她再抽風,顏肅之也怪不到杜黎頭上去。

顏肅之道:“這便既是近處,又是千秋了?”

杜黎默認了。

顏肅之忽然轉了話題,道:“目下州府草創,不如先生可願為吾舍人,襄助小女留守?”

杜黎心跳加速,麵上卻不顯,從容拜謝。顏肅之親自將他送到門口,才轉回來跟顏神佑說話。

劈頭就問:“你是怎麼想的?”

顏神佑道:“仔細想來,他說的也是不假,咱們隻要穩紮穩打,至少有六成勝算的。”

顏肅之道:“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們都是我祖宗,彆讓我太擔心行不行?”

顏神佑笑了,對顏肅之道:“我的心思,在女不在權。隻是,無權行令,我說什麼都沒人理,反要將我當異端了。我自認如今做得不差,可……若是打從一開頭兒,阿爹便不給我機會,咱們都沒有今天。我就是不想以後,有那麼一個女人,因為沒有我這樣的機會,就這麼埋沒了。”

顏肅之道:“你這樣讓人頭疼的小娘子,滿天下也尋不出幾個來。”

顏神佑道:“那可未必,隻是沒人給她們機會罷了。一顆良種,不種下去,卻煮熟了,那是發不了芽的。”

顏肅之道:“要是都能發芽,可就亂了套了。”

顏神佑道:“良種多了,不好麼?總不能丟了這一線生機,這可比把田扔給野草去瘋長來得好。野草再瘋,能吃能用?”

顏肅之道:“你這是要毀萬世法,而立新法。你以為能做成?”

顏神佑嘲笑道:“不做,怎麼知道成不成?這世間早已有女戶,我不過是稍作變動而已。這哪是一朝一夕之功呀?年前帶六郎往密林那裡巡視,你猜我還看到什麼了?那裡還用著六十年前,前朝的鑄錢呢。今上的年號他們都不知道。這倒不是我想立新法,我是為阿爹著想,就怕不早點想辦法,阿爹要氣胖一圈。”

顏肅之道:“說什麼渾話?”

顏神佑道:“我是說真的,翌日事成,阿爹是要把我哪個兄弟過繼給三房呢?”

顏肅之:“=囗=!”臥槽!哪個都不想給!侄子們也不給!他會嘔死的!

顏神佑聳聳肩膀,道:“瞧,現在就得想了。三房不是還有兩個女兒麼?這朝廷,每過一陣兒,還能封幾個神仙呢,不過是稍稍變動一下外孫承嗣,又能怎麼樣啊?哪家不到山窮水儘的時候,肯讓女子出來撐場麵的?這般亂世,妻離子散,收養個沒乾係的孩子跟自己姓的都有呢。外孫好歹流著自己的血呢,改個姓兒,不就得了?誰說孩子不能姓母姓啦?”【1】

顏肅之道:“你休要嚇我,那與尋常女戶還不一樣。”

顏神佑道:“我又不用爭當什麼皇帝,這便沒有什麼不同。杜黎的意思我明白,隻怕許多人也都怕我女生向外?我又不是誰養的狗,一點自己的腦子都沒有!我要鬨起來,到時候,才是大家一起死。我才不要自己找死,我得留有用之軀,再禍害人間呢。”

顏肅之苦笑道:“你還真敢說,我都不敢說這個話來。”倒也放下心來了,世情若此。不過,如果顏神佑在一定範圍內爭點活動權,他是並不反對的。並且,他也覺得,有些女人是比男人還厲害的存在,比如他娘,比如他閨女。

人的立場不一樣,想問題的角度就不一樣,顏肅之此時已將天下視作囊中物,便要想一想:若有一天,男丁斷層了,腫麼破?不是說死絕了,想來也不至於那樣,而是說……不頂事兒了。是要讓大權落到大臣手裡,還是落到女兒手裡?哪怕是落到母後手裡,都比給外姓人強!那才是真正的外人呢。

顏肅之道:“三房的事情,姑且不要說出去。”

顏神佑道:“好。想來,這家裡就沒人樂意把兒子過繼給三房吧?”

顏肅之道:“就你懂得多!那個杜黎,看似坦蕩,其實深沉,留給你用,你可小心著點兒。”

顏神佑道:“我要傻子乾嘛?逗樂麼?”

顏肅之道:“你能駕馭得了他最好,還有,六郎你也多上上心,讓他明白明白,”又自嘲地一笑,“誰人又真的能管得了千秋萬代呢?不過一閉眼的事兒,好啦,你的好事將近,且不要多想這些,咱喜慶點兒,成不?”

顏神佑與父親基本上把話全說開了,心頭也是一鬆,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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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神佑的定婚儀式隆重而熱鬨,山璞那裡,跟李彥先敘了師徒之誼。山璞鄭重備了禮物,往李家拜了師。李彥這邊,代他請了霍亥做男方媒人,顏肅之以丁號為女家媒人,雙方各攜了官媒,交換了定禮、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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