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源道:“就是說得太多、想要得太多,才會一無所有!前頭的米丞相,話倒是多來,句句與大勢相悖,事事與聖人擰著來。我隻問一句,當今聖人是昏君麼?值得每件事情都要這麼硬擰著來?你們攥過沙子麼?攥得越緊,漏得越多!”一指陳怡,“你說是不是?”
陳怡默然,半響,方道:“可這樣也太難看了。曾幾何時,名門望族,居然……”
楚源道:“去將自己該做的事情都做了,做出實績來,自然有你們的。看薑戎,不聲不響,等他出了孝,回來依舊做丞相,你們信不信?看蔣巒,丁完了憂,政事堂依舊能想得起來他。我看聖人並不很喜歡他,可他有些長處,聖人就會用他。怎麼連這個道理都看不明白呢?家父不是與諸君說過的麼?現在那些虛的都沒用了,得拿出真本事來。”
好說歹說,才將這些人給勸得悵悵然準備告辭去乾活。
唐證道年紀大了,跽坐得時間長了些,腿麻了,陳怡等著他揉了腿再走。這一耽誤,就聽到政事堂那裡傳來的小道消息——唐儀做丞相了!
唐證道一個踉蹌,閃了老腰:“啥?唐儀?”他那個從來沒乾過一件正事兒的侄子?!跟顏肅之的情份也是從狗肉朋友培養起來的那個中二病?
陳怡不顧唐證道還在場,問楚源:“這個又是做了什麼實事的?”
楚源麵不改色地道:“奉上前朝傳國玉璽,算不算?越國夫人上表勸進,算不算?”
陳怡:……算了,好歹也是舊族出身,還有唐證道在,總能搭上些話的。好歹有些香火情,唐儀總不至於見死不救。撐到薑戎回來,唐儀就算完成任務了,能撐到楚源到位,更好。
舊族這裡本著無魚蝦也好的原則,並不反對唐儀的任命。更重要的是,從這項突然發出的任命裡嗅出了一絲味道:皇帝並沒有忘記舊族,沒有太大的排斥。又受楚源“攥沙子”的影響,先把注意力給放到了太學上。
沒錯,科舉還要三年後才有下一次的殿試,但太學卻是每年都招生的。太學生,按照規定,隻要學得好、闖出了名氣,以前是可以直接授官的。現在沒有這項優惠,卻還有一種特殊的慣例,太學生可以給皇帝上書。如果搞個社團,大家一起上書,這事情就會鬨得很大,皇帝都不能無視。敢無視的,就是在昏君的道路上邁進了一大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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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儀接到旨意,整個人都傻了:“啥?我?我特麼乾不來啊!”他還在禦史台呢,聽到他說這個話,豐小娘子簡直想拿聖旨塞他嘴裡!急忙提高了聲調,先道一聲喜。
唐儀還不領情:“你這丫頭,說什麼呢?我得把這事給弄明白了。”
為表鄭重,是顏神佑親自過來宣讀的旨意,看他這麼個不在狀態的樣子,果斷地說:“反正就這樣!快點接了!”
唐儀道:“胡鬨!丞相要奉宣政化,調和陰陽。我、我哪樣都做不來,這怎麼行啊?”
mD!被個中二病說胡鬨,顏神佑臉上的笑都快掛不住了,又不能直接說你就是個充門麵的。當機立斷,對豐小娘子道:“你幫伯父起草個謝表,伯父謙虛,是該推讓一番的。”
唐儀越發糊塗了:“我不跟你說笑啊……唔……5555”
豐小娘子隻是想想,顏肅之就直接上手把他嘴巴給堵住了。
在暴力壓製之下,演了一回辭讓的把戲,唐儀被稀裡糊塗地推上了丞相的位置。陳怡等人圍觀了一回,好氣又好笑,旁人想做做不來,讓他做,他偏不做,真是讓人想掐死他!
楚豐在家裡聽了唐儀的言論,對楚源指點道:“能說出這番話來,他已經有一半兒稱職了。”
楚源道:“另一半兒呢?他不是說做不到麼?怎麼要做到了?”
楚豐道:“你還是沒聽明白,他有自知之明。往後,他隻要垂拱,就可以了。遇到大事,不犯糊塗,小事他又不管。得做二十年太平宰相。”
楚源道:“二十年未免太久。”
楚豐道:“總是能安穩致仕的。取我的拜帖,與他道賀。你親自去,見一見他,那是個聰明人。米摯就是看不透,沒有自知之明。”
楚源道:“米摯也是一心為公的。”
“不明白自己的缺點,避開缺點的人,遲早是要出事的。去吧。”
唐儀稀裡糊塗地做了丞相,暈頭脹腦地喝了慶賀的酒,上朝的時候還要跑到禦史大夫的位子上麵去坐著。到了跟前,看到一個老熟人——鬱成,才想起來自己位子已經往前挪了。彆彆扭扭地坐了,腦子裡想著唐證道的話:“讓你做、你就做,你能比聖人更明白,能比政事堂諸公更懂?少做,多看,慢慢悟。”
唐儀打起了精神,還是沒有悟到什麼,悟得差點打起瞌睡來。等開小會的時候,他聽著來看工作安排,更睏了。他從來沒參與過什麼庶務,正經的紈絝子弟,比起隻會風花雪月的世家子還不如,人家好歹不通庶務還能風花雪月呢,他就隻有酒色財氣。
要不是有幾個丞相在,他早就當著顏肅之的麵兒打個哈欠,尋個地兒眯著去了。好容易撐到了散會,他急忙說:“這個……是要輪值的吧?我能跟丫頭一班麼?”
顏神佑額角一跳:合著你摸魚,我一個頂倆,是吧?
李彥等人就沒一個想跟唐儀搭班的,齊齊投票表示同意。
顏神佑:……
霍亥道:“今天原本是老夫與殿下當值的,正好,我錯一錯,與盧慎一道罷。”他也揀了個便宜走。
李彥就搶了葉琛,葉琛年輕啊,李半仙大概是跟顏肅之混得久了,開始毫不愧疚地欺負起新人來。
丁號隻得自認倒黴,他也想搶盧慎來的,因為結巴,一著急,越發說不出話來,被霍亥搶了先機。隻得安慰自己,還好,李伯父沒有找我搭班,跟他搭班,我就是打雜的命。
顏神佑磨著牙,笑吟吟地對唐儀道:“那正好,伯父,我也有事兒要與您商議呢。”
唐儀頸後一寒,瞌睡蟲也跑了:“什麼事?”
“咱們去那邊說去。”揪著唐儀就出了含元殿,往尚書省去。
半響,唐儀捂著荷包,哭喪著臉出來了——他就知道,他預感超靈的!顏神佑將他那裡的鹽田,給摳了出來。唐儀在顏神佑那早已準備好的奏本上,含淚摁下了紅手印(大霧,是簽名)。
哭哭啼啼地回到家,一進門就擦了擦眼淚,大聲笑了起來。搞得蔡氏以為他得了失心瘋:“你這是怎麼了?”
唐儀道:“咱們家的鹽田,我給獻出來啦。”
“啥?為什麼呀?你……買了個丞相?你怎麼這麼胡鬨啊?”
唐儀道:“胡說胡說,我是自願,這個事兒,答應了有好處的,你不明白。”
蔡氏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唐儀道:“神佑那丫頭領的頭,薑戎、盧慎等人都署了名的,我看呐,這事兒大概已經成了。”
蔡氏道:“既然已經定了下來的,走這麼個過場,也是彼此留了些顏麵。反正呀,我看國家將鹽鐵都官營了,鹽田握在咱們的手裡,也不大像話。公主手裡鹽田最多,她總是要交出一些的,這天下還有比她更硬氣的人麼?她交了,你好意思死攥著?越攥越不得。能喊你一道署名,也是想著你呢。”
唐儀道:“哎呀!夫人真是英明。”
蔡氏能看明白的事情,薑家、楚家等得了鹽田分利的人,自然也看得明白。靖安長公主顏氏是屬於不大明白的,對此事頗為肉痛,然而見顏神佑都交了,上麵又是一排名字,這事兒也不容她反對,捏著鼻子也簽了名。麵上雖不痛快,到底沒有推托。
楚氏聽說了之後,倒是表揚了她:“你能這麼明白,我也就放心了。”
顏神佑年前年後一通好忙,次年三月,萬壽節的時候,她便將這一份聯名上書的折子遞了上去,權作壽禮。
鹽政是肥缺,權力也不小!瞬間吸引了朝廷上下的眼球。
作者有話要說:唐中二的命,真是……太好了!
寫著寫著,不知道怎麼就寫出來這麼個好命的家夥來了。
明明今天本來是要把鹽政問題是完的QaQ
嗯腦洞問題,這兩天又冒出一個新腦洞,新增至六個了,虐c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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