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過,陳晉山這些時日脾氣暴躁,不是出了大事,就是受了氣。能給他氣受的,隻能是黃通判等官員。你又說,前些時日,貴子是回來取銀子送給黃通判,黃通判急著要銀子,興許不是為了他自己,有可能是吳州府的知府要。不管是誰,他們都是一體,不分你我。恰好京城的大官來了吳州府,要銀子,除了彌補虧空,還有用來打點關係,給大官行賄。我以為,彌補虧空的可能性大些,京官到地方,打點送禮不過是司空見慣之事,黃通判他們不會缺這點錢。大官前來,定是吳州府的官員犯了事,要查他們了。”
許姨娘聽得一愣一愣,道:“既然要查黃通判,老爺也討不了好,遲早會倒大黴,為何還要貴子哥去冒險,豈不是多此一舉?”
文素素道:“你先前還說,官官相護。大官前來查,究竟會查出什麼結果,隻有天知曉。有了貴子這一出,大官定會震怒,坐實了黃通判他們心虛,想要殺人滅口。殺官雖未遂,哪怕查不出什麼結果,黃通判他們都得給個交待,陳晉山不過是個商戶,他會被推出來當替死鬼,平息事態。”
許姨娘徹底楞在了那裡,難以置信道:“就裡到底如何,貴子哥都不清楚。我隻同你說了幾句話,你就能想到那麼多。文氏,你究竟如何做到的?”
當是多聽,多想,她也是在僅有的信息下,迅速做出的判斷。
究竟結果會如何,可會按照她所想的發展,文素素就無能為力了。
機會就在眼前,哪怕隻有一成,甚至是半成的機率,她都不會錯過。
文素素沒回答她,問道:“我見你不停在撓癢,怎地了?”
許姨娘懊惱地道:“先前我出去叫貴子哥,牆腳下有簇蕁麻,我不小心碰到了。每次沾到蕁麻,我都會身上瘙癢,起疹子。沒事,難受兩天就過去了。”
文素素哦了聲,道:“你受苦了。快些回去睡吧,急也無用。”
許姨娘歎了口氣,道:“也是。隻我真睡不著,這些天來,就沒一件事順心過。文氏,我如何都想不通,你這麼聰明,又生得美,還怕抓不住老爺的心?待你生了哥兒,老爺給些銀子,就從李達手上將你要了來,做妾,做平妻,甚至做老封君,何苦要拚死落胎。”
文素素淡淡道:“我不願意啊,我要自由。”
許姨娘恍惚了下,道:“自由,就是自在吧。這人呐,尤其是女人,好比張氏身為正妻,也難以活得自在。”
文素素道:“我不去管彆人,隻管自己。”
許姨娘不知如何說才好,自嘲地道:“我比不過你,彆人有的,我也想要。以前阿娘還活著的時候,經常罵我一心想著攀附富貴,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老爺納了我,送了銀子布匹來,阿娘忙著摟住了,我成了家中的香餑餑,就是大哥二哥都得靠後。我不喜歡阿娘的嘴臉,卻又真正暢快。自在,嗬嗬,有錢有權才能過得自在。”
文素素說是,“那你以後,努力為了錢,權去活,過上你想要的日子。”
許姨娘高興了起來,很快就泄了氣,往隔間看去,道:“貴子哥怎地還沒回來。”
她不屑何三貴,可如今,她隻剩下何三貴這個倚靠。
何三貴不過一個車夫,常年與騾馬為伍,身上一股子的牲畜臭味,怎麼洗都洗不淨。
要靠著他得到錢權富貴,真真是癡心妄想了。
文素素沒有做聲,她身子不好,勞神太過,此時又累又困,滑下被褥,閉上眼睛養神。
許姨娘突然想到了什麼,道:“已經過了子時,今朝便是你的生辰。文氏,你現在已二十歲整了。等貴子哥回來,我讓他去給你買碗長壽麵,二十歲是大壽,怎地都要慶賀一下。”
活到二十歲,在大齊的確不容易。顛沛流離,苦難的人生,在這個春夜,希望有個好的開始。
文素素難得嘴角上揚,道:“今年見,明年重見,春色如人麵。”“注”
許姨娘沒能聽懂,想到文素素阿爹讀過書,她定也識字。
能識文斷字,還生得美,卻落到如此的境地。興許是太過不安,許姨娘今晚格外的脆弱,心頭又泛起陣陣酸楚。
文素素見許姨娘不動,耐著性子勸道:“去睡吧,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要是貴子出了事,府裡肯定鬨起來了。”
許姨娘一想也是,起身往外走去。這時,大門被輕輕推了下,何三貴的聲音隨即傳來。
許姨娘大喜,趕忙前去開了門,文素素也起身下床。
何三貴疾衝進屋,背靠在門上,對著走出來的文素素,深吸了口氣,咬牙切齒地道:“你可知道,京城來的大官是誰?”
文素素心沉了沉,問道:“是誰?”
何三貴氣急敗壞地道:“是周王,還有衛國公府的殷公子!陳氏定會被抄家,死定了,你我都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