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無(1 / 2)

黑壯漢子迫於形勢, 陰惻惻地朝瘦猴子淬了口,上騾車離開了。

武黑子昨晚同薑管事吃酒荒唐到半夜,摟著嬌娘子還在沉睡, 門外傳來喊聲:“大哥, 大哥。”

懷中的嬌娘嚶嚀了聲, 推了把武黑子,“爺, 有人叫你。”

武黑子將她拉回懷裡, 使勁啜了口,不悅喊道:“一黑, 你一大早叫喪呢!”

武氏兄弟生得都黑, 大哥叫武黑子, 弟弟便被稱作武一黑。

武一黑哭喪著道:“大哥,出事了。”

武黑子聽到門外武一黑委屈巴巴的聲音, 一個翻身坐起,披上衣衫拉開門。他看到武一黑被抓花的臉,頓時怒了:“你被娘們兒給打了?”

武一黑撫摸著臉,羞怒到燙手。

要是被娘們兒打了, 他心甘情願,尤其床上裹著被褥玲瓏有致的美人兒......

可他是被一隻醜陋的猴子給撓了!

武黑子見武一黑眼珠往床上飄, 拍了他一巴掌, “沒出息的東西,等再過上幾天,就讓給你。”

父母雙亡後,兄弟倆一起摸爬滾打長大。武黑子身為大哥,待這個弟弟跟兒子一樣親,無論什麼都會分給他。

武一黑搓著手, 嘿嘿笑起來。笑到一半,想到今日受到的侮辱,不禁悲從中來,哭兮兮道:“大哥,昨晚大哥吩咐我.....”

“回去說!”武黑子能做到陝州幫老大,隻靠拳頭還不夠,他飛快朝四周打量了眼,回廊裡四下無人。

萬花樓要傍晚才開始熱鬨,這時人都在睡覺。

“隔牆有耳。”武黑子耐心教導武一黑。

武一黑一向是武黑子說什麼聽什麼,一起回了兩人位於碼頭後麵帽兒巷的宅子。

進屋後,武黑子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水早飯,揮手讓她下去。端起茶水走出門,一陣猛灌。緩解了口渴之後,再咕嚕嚕幾口吐出去,抹了把嘴,習慣性蹲在屋角啃燒餅就白切羊肉。

武一黑用過了早飯,拿著塊燒餅磨牙,吸了下鼻子,道:“大哥,昨晚薑一爺派的差使,大哥讓我去探探底。我不敢耽擱,早早起了床跟著他們,被發現後給打了。他們人多勢眾,我打不過。”

武黑子臉色沉了下去,比鍋底還要黑。

武一黑指著自己的臉,“那婦人榜上了殷七爺,帶了一堆幫手出城,不分青紅皂白就動了手。瞧將我打得,哎喲,我帥氣的臉!”

武黑子嚼著白切羊肉,直愣愣望著天上的太陽,眼睛眯縫成了一條線。

“紅兒那樣的美人兒,初夜破瓜的時候,你也去瞧熱鬨了。府城來的貴人,那可是一擲千金,隻連著歇了兩宿便失去了新鮮。那婦人嫁過人,生養過,是比青澀小娘子得勁。可那貴人什麼樣式的沒見過,一時新鮮罷了。待過幾日,誰還會哄著她,到那時,你我也揀著玩玩。”

武一黑舔著牙花子,興奮地道:“大哥,那婦人.....我說不出來,反正比戲裡的皇後娘娘要美,紅兒比不上!”

武黑子斜撇了眼武一黑,嫌棄地道:“繼續說正事!”

他懂個逑!

武一黑便道:“我看他們下了官道,應當要去村子裡。薑一爺說他們看上了繅絲,八成沒錯。他們去村裡讓養蠶的婦人繅絲了!”

最近吉州幫的關牛眼跟布行郭老三走得近,碼頭上的活計被他搶了好些去。

底下的兄弟要吃飯,跟著他這個老大沒活乾,以後誰還會服他?

薑行首這個人不好接近,武黑子想儘辦法,也沒跟他攀上關係。

幸好結識了薑管事,請他在萬花樓吃了幾場酒,如今交情好得很。

碼頭上的事情,薑管事說不上話,拉蠶繭收蠶繭的活,分給了他大半。

周王是皇帝的兒子,他們惹不起,殷知晦是國公府的公子,勉強給個麵子。

隻那個婦人文氏,實在是可惡。靠著狐媚子功夫,把京城來的那兩個王孫公子哄得團團轉,要斷了他們所有人的生計。

薑管事後來琢磨過來,要是養蠶桑的人都自己繅絲,那他繅絲作坊豈不是得關張。

繅絲作坊裡賺得的銀子,他貪了大半進自己的錢袋。其他織坊鋪子的賬目,被薑行首牢牢拽在手裡,一個大錢他都夠不著。

薑管事總算想明白了,薑行首這也怕,那也怕,不過是推托之詞。

他是布行行首,幾間織坊鋪子給他賺得了金山銀山。繅絲作坊沒了,正好名順言順罷了他的差使。

薑氏的產業,便悉數落到了他手上!

武黑子當然有自己的考量,他們兄弟從沿街討飯,刀口舔血曆經生死,才有了今天的日子。

薑管事讓他們兄弟去動達官貴人,他武黑子不敢。文氏就是一個跟紅兒差不離的玩物,他武黑子還怵的話,在道上他就不用混了!

武黑子吃完了燒餅羊肉,在身上抹了手,起身道:“走,隨我前去探一探。”

*

騾車掉頭離開,殷知晦站著看了會,見文素素神色若有所思,不禁問道:“娘子可是覺著不妥?”

文素素嗯了聲,“七少爺,黑臉漢子這般正大光明跟著我們,不是蠢,就是有所依仗。薑行首這個人,城府極深,他要行事,定不會這般囂張。亂拳打死老師傅,蠢貨亂出招,讓人防不勝防。將他打回去,讓他去搬救兵來,乾脆一勞永逸解決,我們好做正事。七少爺被刺殺,折子送進京城,這是天大的事情。要是王爺也在......”

殷知晦說不出的神色,聽她的語氣,還頗為遺憾,恨不得事情越大越好。

“問川,加強防衛。”吩咐完問川,殷知晦再對文素素道:“杜將軍這兩日便會到了,文娘子放心。”

文素素道:“你我今日到村子裡去,隻怕薑行首他們全都得知了。知道是好事,借他們的口傳出去,省得再到處宣告。總有聰明的人,不肯將春蠶繭賣出去,自己拿來繅絲,幫著我們反將一軍。”

殷知晦嘴角不由得出現了笑容,不管什麼事,文素素都能從中尋得時機。蚊蠅翅膀,她都能刮下一層肉。

大家分頭上車,文素素問起村裡的大致情形,許梨花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文素素認真聽著,車馬慢下來,停在了村子口的香樟樹下。

牛頭村不大不小,因村子後的一座山,形狀如牛頭而得名。

村屋三三兩兩坐落,大半是茅草頂泥牆。隻有靠近村口的兩間是青磚瓦房,應當就是許梨花口中所說的裡正,有個孫女在府城做妾發了財的三叔公家了。

小河繞著村子流過,田裡的秧苗翠綠,苧麻開著黃色的花朵,桑樹的桑葉被摘過,重新長出了嫩葉。

正是農忙時節,漢子在田裡乾活,婦人娘子們,帶著孩童坐在門前摘蠶繭。

他們一行車馬到來,好些人放下手上的活計,跑出來看稀奇。

許梨花抬頭望著大香樟樹,神色悵然:“這香樟樹竟然還活著,一切都沒變,還是這麼窮。”

文素素看了她一眼,下了馬車。殷知晦已等在那裡,問川領著一個五十出頭的老翁走了上前。

老翁臉上堆滿了僵硬的笑,慌亂地長揖到底;“七少爺,在下是牛頭村的裡正許昌桂。”

殷知晦頷首,也不寒暄繞彎子,直接道:“許裡正,問川應當將我們前來,所為之事同你說了。誰家有繰車,你且領我前去。”

許裡正見過最大的官,便是縣太爺。殷知晦在戶部當差,又是國公府公子,親王的表弟,貴妃娘娘侄兒。

問川一開口,許裡正幾乎緊張得連嘴都張不開,哪敢說一話。

許裡正忙道:“老漢家中有架繰車,七少爺請隨老漢來。”

問川對著圍上來村民,大聲解釋道:“誰家有沒賣的蠶繭,會繅絲的,準備好拿來繅絲。”

大家聽得一頭霧水,瘦猴子眼珠子一轉,跑上前笑著補充道:“這位大嬸子.....”

婦人不樂意了,“呸,你比我看上去還要老,誰是你大嬸子了!”

瘦猴子眼珠子翻上了天,鼻子出氣都粗了。

出師不利,真是刁蠻的老婦!

何三貴見狀上前,道:“陳嬸子,我是貴子,你可還記得我?”

婦人上下打量著他,驚喜地道:“哎喲,還真是貴子,我就說這麼眼熟呢。貴子,你離家多年,聽說你那東家出事了,你可還好?”

何三貴笑道:“東家出事,我就是個趕車乾活的,牽連不到我身上。陳嬸子手腳勤快,以前家中就養了不少蠶。今年的春蠶繭收成可好?”

陳嬸子笑得合不攏嘴,道:“好,好。吐絲的時候丟得少,今年的蠶繭,結得又白又大。”

隨後,陳嬸子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前些時日來村子裡打招呼,準備收蠶繭的人說了,今年的蠶繭價錢,比去年每斤低五個大錢。蠶養得好有甚用,白高興了一場。說是綢布不好賣,織出來的布還堆在庫房裡,綢緞料子金貴,放久了,貴人看不上,窮人又買不起。”

許梨花在一旁聽著,嗬嗬冷笑,“休得聽他們胡說八道,這是在壓蠶繭的價錢呢!”

陳嬸子愣了下,盯著許梨花看了起來,驚到:“這是梨花?”

許梨花抬起下巴,得意地道:“是我,嬸子莫非不認識了?”

陳嬸子忙道:“梨花變得好看,貴氣了,嬸子是不敢相認。你.....”

許梨花道:“我也沒事,不做妾了。那是我的新主子,我跟了主子來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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