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握著槍身控製不住發抖地手臂還是出賣了他。
青年看準時機閃身一躲,避開了槍尖的鋒芒,在方才的幾次交手裡他已經看穿了鄧硯塵,這個年輕的男孩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借著刀鋒碰撞的力量,他迅速閃到鄧硯塵身後,扭轉了被壓製的局勢。
刀柄反握在手中,一擊撞在鄧硯塵後心的位置。
鄧硯塵轉身擒住青年的手腕,但他力量不夠,冒著寒光的刀尖對準了他的脖頸,眨眼間他猛地將刀柄按下,避開了要害隻能刺入側腰之中。
身上單薄的玄衣被刀刃劃破,血跡逐漸蔓延開來。僵持中,身後一個尖銳
的女聲呼喊道: "住手,夠了!"許明舒越過身旁的父親靖安侯,提著裙擺朝長廊這邊跑過來。
她本意是讓裴譽過來同一眾親衛比試,將此人引薦給父親的同時,也讓鄧硯塵同他交手一番,見識一下裴譽過人的刀法,誰料方才還打得好好的轉眼間他便傷了鄧硯塵。
分明裴譽來之前她特意囑咐比武點到為止即可,是她疏忽了,真刀真槍打起來意外總是難以杜絕。
鄧硯塵這個人在習武的天分上很高,為人勤勉的同時又有靖安侯和黎將軍指點,十五六歲的時候
便以精湛的槍法在玄甲軍中名聲大噪。
十七歲獨自帶兵出征,直搗敵軍大營,生擒主將立下戰功。
他成名於玄甲軍戰無不勝的時間段裡,跟隨靖安侯征戰多年從未吃過一場敗仗。
他有豐富的帶兵經驗,過人的天分以及常人難以匹及的堅毅,他擁有一個優秀的年輕主將所擁有的一切特質,唯獨沒有過失敗的經曆。
上一世,在她嫁與蕭珩的那一年隆冬。
黎將軍帶領的玄甲軍分營奔赴北境抵禦敵軍,到達交戰地後不久整支隊伍同駐紮在營地的將士們失去了聯係。
北境每逢冬至雪虐風饕,許多人都會陷入在風雪中迷失了方向的困境,看守營地的將領焦急地等了三天後,仍舊沒有等到黎瑄的消息,派人快馬加鞭同數千裡之遠的靖安侯彙報,懇求支援。
信件到達當晚,鄧硯塵先行帶兵奔赴北境,在漫天風雪中尋到了被圍困的黎瑄部隊。
然而敵軍在哪裡埋伏等候了多時,當他帶著一隊玄甲軍踏入交戰地的那一刻起,便落入層層包圍之中。
鄧硯塵猜想到了會有埋伏,但黎將軍生死未卜他已經顧忌不了那麼多了,多年來玄甲軍所向披靡帶給了他必勝決心的同時,也讓養成了他輕敵的性子。
而北境敵軍在經曆這幾年的韜光養晦,內部鬥爭選取了新的首領後,早就不是當年無組織無章法的模樣。
新的首領烏木赫自幼將靖安侯同玄甲軍當做自己畢生的敵人,他熟悉許家槍法,了解玄甲軍的作戰方式,更是從中摸清了玄甲軍存在的弊端。
同鄧硯塵的那一仗,他早就暗地裡準備了許多年。
沒有任何意外,這場仗成
了鄧硯塵征戰沙場多年來經曆的唯一一場敗仗,他帶領的玄甲軍儘數折損,前來彙合的黎將軍更是身負重傷,肋骨斷了好幾根整個人渾身上下都在滲著血。
最終在將士們的拚死掩護下,鄧硯塵背著重傷的黎瑄方才突出重圍。
黎將軍隻吊這一口氣被送回京城,沈凜在看見他們二人進府的那一刻麵上血色儘失,將軍府被陰雲籠罩著,府中各種名醫來來往往,血水一盆接著一盆從裡間端出來,仍舊沒有黎將軍清醒的消息。
鄧硯塵目光空洞坐在雪地裡,身上他的血混合著黎瑄的血跡乾涸在盔甲上,多年來戰無不勝的聲名被擊碎,玄甲軍連同著他在這一刻被捅穿了。
他掩麵默默地流著淚,那些過往的輝煌在這一刻煙消雲散,此後戰敗的陰雲會一直籠罩著他,壓得他無法喘息。
然而這種壓迫僅僅隻是一個開始,在許明舒被禁足在東宮,許家人遭受迫害的那段日子裡,鄧硯塵焦急地在京中尋找解決方式。
最後,事成定局後他也曾多次想不顧一切的闖入東宮,闖入北鎮撫司解救許家人,可他遇見了一位難以應對的勁敵,錦衣衛指揮使裴譽。
裴譽武藝高強,刀法精湛。
鄧硯塵曾帶著許明舒從東宮裡逃出來,抵達城門前裴譽已經在哪裡等候他們多時。
許明舒還記得裴譽手握繡春刀,氣定神閒的模樣,已經擔任主將的鄧硯塵在他眼裡不過還是未滿雙十的小朋友,毫無威脅可言。
十招過後,拚儘全力的鄧硯塵被他踹倒在地上的積水裡,裴譽手中的繡春刀指向鄧硯塵的命門道: “鄧將軍,你的確是個難得的人才,興許再給你幾年的時間便能有超過我的可能。隻可惜,裴某並不想留給你這個機會。”
裴譽當年的一番話,叫許明舒記在心裡許久。
所以一個月前,她在街上看到典當玉佩的裴譽時,下意識的回想起前世他同鄧硯塵說過的話。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她攔住了他,想趕在裴譽尚未認識蕭珩之前,說服他入靖安侯府。
一來,少了一位強敵的同時,也能幫助父親尋一位武藝高強的人做近衛。
二來,這一世她想讓鄧硯塵提前嘗到這種被擊敗的滋味,給他失敗的經曆,亦授予他重振旗鼓的堅毅。
裴譽見許明舒朝這邊跑來,迅速收刀歸
鞘,居高臨下的看著鄧硯塵道: “你很有天賦,但是力量不足,速度更是不夠,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先學習的不是進攻而是防守。"
鄧硯塵撐著槍,緩緩站起身,麵上除了神色如常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劇烈的跳動著。
說不清究竟是太過疲憊,還是心存畏懼,他咬著牙扭身看向朝他走來的許明舒。
許明舒焦急地上前打量著鄧硯塵的胸口,在側腰位置看見了殘存的血跡,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裴譽,扶著鄧硯塵道: “我帶你去包紮。”
說著,便沒再理會裴譽轉身離去。
站在遠處的靖安侯早就將一切儘收眼底,他緩緩上前,在裴譽身邊站定後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師從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