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瀟奇怪:“合適就定下唄,省得過年都不安生。房子雖然不長角不會跑,但彆人可以先出手買下。”
房主在旁邊樂嗬得不行:“就是,我這房子可俏了啊。先前有個體戶出兩萬五想買,我看不上,才沒賣的。”
王瀟露出驚訝的神色:“不是個體戶怕被抓嚇跑了,所以房子才沒賣成?”
房主一噎,懷疑自家有內奸。這種事情,她怎麼猜到的?
殊不知這對王瀟來說好猜的很,從1989年夏天過後,關門跑掉的個體戶到處都是。能跟向東一樣頭鐵不怕死的真沒幾個。
而這年頭,除了個體戶以外,誰還有實力且要買房啊。
領導乾部?領導乾部都是單位分最好的房!
房主隻好含糊其辭:“總之,快點啊,過了年想買我房的人更多了。小夥子,我可不會給你留著。”
最後雙方討價還價一通,房主總算降了一千塊。
屋子空蕩蕩的,跟雪洞一樣,他總得給人留點錢買張床買個櫃子,再置辦張吃飯的桌子吧。
合同簽的飛快,但辦理過戶手續,還得唐一成回家拿戶口本才能辦。
他本來想等年後再過來辦理,結果王瀟硬逼著他馬上回家,趕明天一早的車來省城,在大年三十前把手續給辦了。
陳雁秋伸手拽女兒,這也太狠了吧,急吼吼的。
王瀟振振有詞:“過了年誰曉得還要拖到什麼時候。今天蓋這個章的人不在,明天簽那個字的人不在,拖著拖著,黃了怎麼辦?”
陳雁秋不以為意:“大不了不買嘛,也不是什麼寶貝。他們肥皂廠效益好了,肯定還會給他們分房。”
王瀟無奈:“房子總不嫌多吧,再說了,省城的房子能跟縣城一樣嗎?”
陳雁秋奇怪:“怎麼?你在家裡住的不痛快,還想再自己買個房不成?我跟你講啊,瀟瀟,這個不要想。現在社會治安多差啊,你一個小姑娘單獨住,太危險了,知道不?”
王瀟擺手:“沒有沒有,我沒打算買房。”
即便置業投資,她也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因為現在遠不到房價起飛的時候啊,她把大筆資金都砸進房子裡就相當於套牢了,她還怎麼利用黃金年代錢生錢?
她開過年才22呢,遠不到退休養老的時候。
況且以她對自己的認知,估計哪怕到了七老八十,她也會奮鬥在掙錢一線。
沒辦法,她就是如此的膚淺,人生就剩這點愛好了。
母女倆出了汽車站,準備去公交站台坐車回家時,王瀟眼尖地瞧見了前麵一對祖孫。
小丫頭好像是想吃街頭賣的棉花糖,要她奶奶買。
奶奶不願意,拽她走。她賴在地上不肯走。
當奶奶的發火了,一巴掌甩在她腦袋上,小丫頭摔倒了,哇哇大哭。
她奶奶還在罵罵咧咧。
嘖,原書裡,阮母對著孫女兒可是耐心又和藹,是有口皆碑的好奶奶。為此,她沒少PUA原主,diss她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可見隻有不帶小孩的人才能保持住在人前對小孩的耐心。
真帶小孩了,分分鐘都想揍人。
陳雁秋也瞧見了這對祖孫,皺著眉毛嫌棄道:“這不是阮家的嗎?管小孩回自己家管去,在外麵鬨騰什麼啊。”
王瀟收回視線,不甚在意。
她不是原主,無法與原主共情。
所以她既不會看到阮嬌嬌這個狼心狗肺的繼女挨打就興高采烈,自覺大仇得報;也不會上前去阻攔越打越起勁的阮母,指責人家:哪能這樣管小孩。
這是與她無關的人,她沒那麼多的正義感。
王瀟隻關心:“阮瑞是不是已經轉到監獄去了啊?”
因為社會影響大,加上案情特彆簡單;阮瑞的案子竟然趕在年前就判了。
這要是拍電視劇,高低得安排段特寫:阮瑞手戴鐐銬,灰頭土臉被法警押上車開往監獄,女主鼻梁上架著墨鏡,姿態睥睨地從豪車上下來,冷笑著送他坐大牢。
配上BGM,完全可以截成短視頻,大女主複仇爽文大仇得報的那種。
可惜她跑偏畫風了,她庸俗,她眼裡隻有錢。
事實上當時的畫風是她壓根就沒去看庭審。
她哪有那美國時間,她那會兒正忙著批發望遠鏡和照相機,好好掙她的五百萬呢。
再喧鬨的賓也奪不了她賺錢的主。
至於現在,這不閒著也是閒著,正好當八卦隨便拿出來嘮嘮嘛。
“可不是嚒!”說到這事,陳雁秋又來火。
為啥?因為阮瑞隻被判了兩年啊。
其實這已經是重婚罪頂格判刑了,還是托了本省正在嚴打的福,被當典型處理的結果。
但陳大夫和省城的廣大人民群眾一樣,十分不滿。
他們一致認為應該以流氓罪判刑,流氓罪的上限可是能槍斃的。
一個已婚老男人欺騙未婚小姑娘打結婚證,不是耍流氓是什麼啊?耍流氓外加詐騙,應該數罪並罰,著重處理。
大家的情緒過於激動,逼得法院都不得不出麵解釋。阮瑞的行為還夠不上流氓罪,他沒猥褻女同誌,隻能按照重婚罪來判刑。
陳大夫還能說什麼呢?她總不至於為了能讓阮瑞被判重型,希望自己女兒叫人猥褻了吧。
算了算了,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王瀟挺能理解群眾的義憤填膺的,或者更具體點講是有效發聲者的憤怒。
因為原主出身清白,家境小康,父母有穩定工作,本人大學畢業端著化工所的鐵飯碗,還是見義勇為先進個人。
這樣的條件,屬於標準的安全者模式,合該一生順風順水。
結果優秀如她依然會被欺騙,被禍害;大家肯定憤怒且恐懼啊。
這是對群體安全感的侵犯!
好比被收容所虐待禍害的農民工不勝枚舉,可為什麼孫-誌-剛事件會引發軒然大波?因為他是大學生,他在社會潛規則中已經被認定是體麵人,他被默認應該受到優待,他跟普通的農民工不一樣。
這就是所謂的同人不同命。
王瀟安慰陳大夫:“行了,關上兩年他就老實了。”
不老實,出來還想搞事的話;她能送他蹲兩年大牢,就能再送他二進宮。
這種不穩定因素,越早解決越好。
不過王瀟有點好奇:“他爹媽沒過來鬨騰?”
不可能啊,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的好大兒都坐牢了,他們居然會安靜如雞?
那可真是天上下紅雨了。
“哪有這麼好的事!”陳大夫依然沒好氣,“你一天天的待在金寧大飯店裡,當然不曉得他們有多鬨騰。”
鬨得自己家都覺得很沒臉。
這下王瀟是真好奇了:“那他們怎麼老實了?”
陳大夫得意起來,哼哼:“不老實,讓他們老實不就行了。”
阮家兩口子又不是七老八十,才五十的人而已,怎麼就不能套麻袋揍了?
打一次不老實,總有打到他們老實的時候。
他們家那個小兔崽子,又不是鋼鐵廠子弟,憑什麼在鋼鐵廠的幼兒園上學?滾滾滾,有多遠滾多遠。
鋼鐵廠幼兒園收費低,是廠裡給職工子女的福利。
至於阮瑞的妹妹,十分之現實,收了陳大夫的羊絨衫,轉頭就勸她爹媽千萬彆再折騰了。
王家人從來沒怕過他們,而且比他們家地位高多了。人家想折騰他們,有的是親朋好友施以援手,到時候他們哭都沒地方哭去。
王瀟聽的十分之遺憾。
真的,她真後悔沒趁阮瑞被抓之前,找人套他麻袋。
唉,怪誰呢。
怪就怪她太過於奉公守法。
往事不可追。
陳大夫又開始叨叨:“就該關他一輩子,槍斃拉倒!關兩年有什麼意思呀。”
得,這是車軲轆話,反反複複有啥意思呢。
王瀟趕緊抬腳往前走。
陳大夫抱怨:“走這麼快乾啥?”
前麵有位三十多歲的女同誌用力拽著跟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同誌的胳膊,大喊大叫:“給錢!你要敢不給生活費,老娘去法院告你!”
呀!一看就是勁爆的瓜。
陳大夫都顧不上抱怨了,立刻伸長脖子去接收一手信息。
王瀟反應比她更快,瞬間化身瓜田裡的猹,跟著看桃色……哦不,是民生百態。
真百態啊。
原來這雙男女是兩口子,真兩口子。女的在老家撫養小孩孝敬男方父母,男的在城裡做買賣掙錢。
跟那句老話一樣,男人有錢就變壞,他在城裡又找了一個老婆,一分錢都不拿回家。
女的吃不消了,這趟過來就是找男的要錢。
這狗男人橫的很,張口閉口沒錢,一分錢不肯掏。
廣大人民群眾還是三觀很正的,聽的氣死了,紛紛幫這女同誌支招:“找他單位,把他工資拿走,起碼拿一半。”
這是眼下的可行性方案。
陳大夫就知道他們鋼鐵廠有類似的情況,領導拍板,每個月劃當事人一半工資直接彙給他老家的老婆。
不肯呀,不肯就是作風有問題,直接開除滾蛋。
然而這囂張的狗男人沒單位呀,所以這位了農村大嬸想找單位做主都沒地方去。
“怕啥。”有義憤填膺的姑娘幫忙出主意,“大姐,你就去法院告他。”
男的還在耍橫:“我沒錢,法院也沒辦法。”
“沒錢正好。”年輕姑娘冷笑,“你這是重婚,正好抓你坐大牢。”
“對對對。”周圍響起一陣陣的附和聲。
沒錯,電視新聞都放了,那個姓阮的,就是國外一個老婆國內一個老婆嚒。
哈!國內的老婆是大名鼎鼎的女英雄,連持刀歹徒都不怕的,會在他麵前忍氣吞聲?
反手就把他送到大牢裡去了。
“沒錯沒錯,大姐,你就跟那個王瀟學!送他蹲兩年大牢,看他還老不老實。”
原本耍橫的男人這才慌了神,改伸手抓那女人的胳膊了,語氣也放軟了:“秀芬,你彆聽他們瞎講,我們才是一家人。”
王瀟往後麵退了兩步,用圍巾裹住下半張臉,又壓低帽子,換了個腔調說話:“一家人個屁!一分錢都不給,狗屁的一家人。”
“對對對,給錢給錢。”
男人被周圍七嘴八舌的聲音逼著隻能老實掏腰包,從裡麵數了幾張大團結。
旁邊人完全看不下去,一位奶奶挺身而出,一把奪過他的錢包,把裡麵所有鈔票包括硬幣全拿出來塞給那位農村婦女:“拿著,閨女,以後他一個月要是不給你一百塊,就去法院告他。”
男人立刻拉下臉,一雙眼睛更要殺人一樣。
王瀟又在後麵幫腔:“凶什麼凶?你個不要臉的。我們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要是這位大姐有什麼不好,肯定是你下的手。我們都能去找公安給作證!”
“對對對,我們都看著呢。”
還有人張羅著讓男的寫保證書,不給錢就等著蹲大牢。
但是誰也沒有提讓那大嬸離婚的事,包括王瀟。
因為老百姓都特彆現實,清楚地明白在眼下的環境裡,婚姻關係中最重要的是保證自己和自己的娃的經濟利益。
離婚哪有那麼簡單啊。
以目前這男女雙方的狀況,男方想隱瞞身家,不分錢給女的再簡單不過了。
而且離婚之後,女方上有老下有小,還怎麼掙錢。
所謂能平衡家庭和工作關係的,那都是有人在替他們負重前行。
摟錢吧,能爭取一點是一點。
不然怎麼辦呢?女人總要無比強大,才能和男人站在同一起跑線上啊。
陳大夫原本看熱鬨看得起勁,突然間反應過來邊上說話的人是她女兒。
當媽的人瞬間要瘋了,這死丫頭,生怕人家沒認出來她是王瀟嗎?擱在這兒上蹦下跳的。
“沒沒沒。”王瀟被她媽給拽走了,遺憾沒能看完全場,“不是,我擋著臉呢,誰認的出來啊。”
眼看陳大夫要抓狂,王瀟趕緊攬住她的胳膊上公交車:“你不是說今年廠裡發的瓜子少嗎?正好,咱們再去商場稱點,南瓜子和西瓜子都買,還有核桃。總不能過年還吃不上好的。”
她現在心情如何?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
阮瑞被判兩年有意義嗎?有啊。
起碼普法宣傳了。
這個案子實實在在地告訴了老百姓,法律有力度,人民才有安居的可能。
嗯,以後再有渣男賤-女破壞合法婚姻關係都得掂量著點,看看自己要不要蹲大牢。
其實重婚罪還是太窄了,那種包小三包二奶以及包二爺的,哪怕對外沒以夫妻名義生活,難道不也是在踐踏婚姻嗎?
他們一點懲罰都不用承擔,難怪結婚率越來越低。
哎,好在她對婚姻不感冒,那都跟她沒關係。
等到爆竹聲響過,明年又是新的一年呢。
得趕緊實現下一個小目標,然後才好實現真正的小目標啊。
掙過千萬身家的人就是如此的目標明確。
哪怕普遍月收入隻有百元的90年代,也不能阻止她前進的步伐。,找書加書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