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來得及表態,苗姐已經伸手招呼前麵地中海造型的中年男人:“肖主任,正好,小王想跟你談談工作安排呢。人家好歹是正兒八經省城大學化學係畢業的高材生,回回考試第一名,年年拿獎學金,到了我們研究所就該好好發光發熱啊。她這才多大,總不好坐在倉庫裡養老是吧。”
肖主任早看見王瀟了,故意低頭往前猛走就是不想跟人打照麵。
當初這批新人剛進所裡,分到他手下的有王瀟還有他外甥。不管從個人能力亦或者工作態度上來講,王瀟都該是那個理應被重點培養的對象。
事實上,見習的三個月裡,她在AC發泡劑項目組裡的表現也是有目共睹的,甚至還提出了個新思路,讓項目進程大大往前推進。原本所裡都以為這個項目起碼要拖到年底才能收尾呢,現在已經進入結題階段,論文都寫的差不多了。
那會兒肖主任是真著急,自家外甥實在爛泥糊不上牆。
先前他好不容易給這家夥搞了委培生的名額把人塞進大學,可鬼曉得他在大學裡到底是怎麼混過來的,估計畢業證都是抄出來的。
真到了研究所,這混賬玩意兒竟然什麼也不會,跟在王瀟後麵打下手都淨捅紕漏。
眼看著三月見習期滿定崗位,他正愁該怎麼把外甥塞進項目組呢,隻有搭上項目組的順風車寫了論文後麵才好評職稱,才能再往上走。
可惜項目組的核心人員一個都不肯收他外甥,怕這兔崽子礙事。
正當肖主任都絕望的時候,誰知道喜從天降。
王瀟這女的果然是女的,哪怕上了大學也曉得女人就該相夫教子的道理,主動找到他提出因為後麵想把精力放在家庭上,無法從事經常需要加班盯試驗的科研工作,希望領導能酌情安排。
肖主任怎麼可能不同意,立刻手一揮,把她安排到倉庫當保管員去了。朝九晚五,到點下班,哪怕她關上倉庫門在裡麵給孩子喂奶都沒人管。
對於王瀟的這樁婚姻,他當真舉雙手讚成。
隻可惜王瀟逃婚的時候,他們研究所去晚了,人已經跑了。否則隻要他在現場,哪怕他躺在地上也要堵死門,死活不會讓她走。
畢竟女人一旦放棄婚姻,那就跟打開了某個開關一樣,啥事都能乾得出來。
就說現在吧,這前腳才逃婚呢,後腳就要換崗位。
肖主任不得不打官腔:“崗位已經定了,大家各司其職,不可能哪個同誌想換就換啊。你這調了崗,倉庫保管員的活誰來乾?我的同誌,你不能搞資產階級自由化那一套,逞個人英雄主義,要有集體榮譽感。對我們化工所來說,每個人都是革命的一塊磚,哪裡需要往哪裡搬。”
苗姐完全沒放過肖主任的意思,直接跟人杠上:“那也要看磚頭是不是擺準了位置,能不能派上用場,會不會拖後腿!”
長頭發紮了低馬尾的大姐把苗姐拉到邊上,壓低聲音勸告:“你得罪他乾嘛?你又不是不曉得他當年是靠著什麼上的工農兵大學,闖將!人家小王都沒吭聲。”
苗姐卻固執己見:“就是因為她麵瓜所以我才得替她講話。你看看我們研究所搞項目的還有幾個女的,等我們這批退休都要斷層了。研究所不搞研究搞什麼?脫離專業現在再舒服以後都要廢掉。他們這幫男的巴不得女的全廢了正好由著他們當家做主呢。”
長頭發大姐無奈,隻能看著苗姐又雄赳赳氣昂昂地拽著王瀟的胳膊往實驗室跑。
天地良心,王瀟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待在原地等著被人挾持的,她實在不曉得後勤倉庫的門往哪個方向開。不然她早跑了。
後勤倉庫好啊,後勤倉庫是現在最安全的避難場所。
可惜先機已失,苗姐以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押著王瀟衝到實驗樓,冷笑著回頭看肖主任:“我們組要的助手可不是這樣的,看看,晚上連實驗室都不收拾。”
一個梳著大背頭瞧著二十幾歲的男青年不知道從哪兒突然間冒了出來,他趕緊衝進實驗室,慌裡慌張地開始整理試驗台,洗刷試管。
肖主任立刻裝模作樣地訓斥他:“要你晚上早點睡,不要看書太晚,看看,下回早點過來。”
苗姐冷笑:“他看書?我倒想知道他看的究竟是金庸還是古龍的武俠。”
王瀟正琢磨著自己到底要怎麼找理由原地裝死,而不是上前幫忙還能不被苗姐的目光殺死時,實驗室裡突然響起“砰”的一聲,不知道是試管還是其他什麼玻璃器皿炸開了,反正玻璃四濺。
她的驚呼剛到嘴邊,直接變成了尖叫。
因為濺開的碎玻璃插到了洗實驗器材那哥兒們的胳膊,這大概是切了動脈吧,血嗖的一下噴到了天花板上。
王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媽呀,太可怕了,打死她都不要進實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