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瀟看著特彆可樂,合著現在金寧大肉包還是個奢侈品喲。
那可真夠樸實的,畢竟一個肉包子不要票也就五毛錢,屬於人人都享受得起的小確幸。
不對,這基本上是省城人民以及出差到省城的人才能享受的奢侈品。
畢竟雖然包子本身不貴,但路費貴啊。從省城到新縣的大巴車單程車票要7塊6毛錢,來回一趟15塊多,就為了買隻包子吃?那完全是在開玩笑嘛。
嘖,金寧大肉包之於這時代的新縣老百姓,那就是地級市的小夥伴看大城市的山姆超市啊,完全有求代購的市場。
王瀟眼睛珠子一轉,臉上寫滿了愧疚:“抱歉啊,我不知道金寧大肉包受歡迎。早曉得的話,讓我爸排隊多買點兒了。實在不好意思。”
吃了肉包子的人哪裡敢接這個歉意。
現在雖然物質生活條件好了,不愁吃喝,但大家距離富裕也挺遙遠的。人家一個省城化工所的研究員,辛辛苦苦跑到你們縣肥皂廠當指導給你們解決問題,還免費請你們吃大肉包?好大的臉!
“不不不,王工,你太客氣了,是我們不好意思才是真的。走走走,馬上開飯了,去食堂,姐請你吃蘿卜燒肉。”
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地表態要請客,絕對請硬菜。
王瀟露出笑臉:“那個,我是這樣想的啊。如果大家喜歡吃大肉包的話,下回我還給大家帶。我爸有熟人在金寧大飯店,到時候能拿到剛出鍋的包子。”
呀!桃姐先激動了。
她以前出差時去金寧大飯店買的包子,好家夥,整整排了兩個小時的隊,腿腳都站腫了。人家生意那叫一個好啊,去晚了根本買不到。
眼看大家都來了興致,王瀟又加砝碼:“不過他們飯店肉包是定量供應的,我們這邊要得另外請人單獨做,可能要加點錢。我聽我爸說常規是加一毛,他給他們廠裡買過。”
經曆過計劃經濟時代的人都習慣加價拿俏貨了,五毛錢一隻的大肉包加一毛錢到手,雖然有點小奢侈,但又不是天天吃。再說金寧大肉包很紮實的,姑娘家一隻包子能頂一頓飯了,劃算的很。
立刻有人報名:“我要我要,王工,我要10個包子,我買回家給我們家都嘗嘗。”
其他人也來了精神,有的要五個,有的要十個,最誇張的要了20隻,他不僅給自己家準備,還打算送到對象家去討丈母娘的歡心。
不一會兒王瀟就統計出148隻包子的需求量。
還有人強調:“王工你先彆急,我們再問問其他人。估計好多人想買。”
王瀟笑著點頭:“那早點問啊,我爸那會兒最多帶了500隻大肉包去廠裡。再說人家飯店實在忙不過來,不肯做了。”
肥皂廠的職工保證:“沒事沒事,這回湊不上,下回再麻煩你。”
旁邊人跟著笑:“對對對,500個包子得一百多斤重哦,再多拎不動了。”
唐一成點頭讚同:“是啊,還有行李,的確不好拿。”
他說的一本正經,也不曉得究竟戳中了大家哪根笑筋,在場的人集體哄堂大笑。
廠長送走了輕工業局的領導回頭,正犯愁領導竟然連頓便餐都不肯留在廠裡吃,過來看到一堆人笑得前俯後仰,十分不是滋味:“笑什麼呢?這麼開心。”
王瀟笑容滿麵:“我說下回從省城來給大家帶包子。廠長,你要嗎?金寧大肉包。雖然這回我們沒做成金寧大飯店的生意,但其他幾家酒店旅館,我們都跑了。”
她拿出本子示意對方看,“一共七家,合計12000塊香皂。合同已經草擬好了,這邊是包裝要求……”
說到正經事了,領導又來了,職工們趕緊互相使眼色,抓著飯盒去食堂吃飯。
廠長先前已經在電話裡聽王瀟說過一回,現在看到合同訂單,依然難掩激動的心情,立刻招呼人:“走走走,我們去食堂,一邊吃一邊說。”
王瀟才剛乾掉一個大肉包呢,距離餓的標準很遙遠。到了食堂之後,她隻要了一碗平菇豆腐湯慢慢地喝,跟廠領導們解釋:“目前酒店和旅館主要持觀望態度,想看看客人的反饋情況。如果反響好的話,後麵它們應該會長期訂貨。咱們倉庫裡的香皂直接化成小塊吧,先清庫存再說。”
幾個領導圍著訂單看了半天。
12000塊小肥皂,總價不過4800塊,實在不是什麼能提上嘴的大生意。但它厲害在開拓了一條銷售新渠道,而且是穩定的快銷渠道。
普通人買塊香皂能用一年,酒店卻是周轉一位客人就要上新一塊香皂,速度不知道是前者的多少倍了。
廠辦主任難掩激動的心情:“王工啊,你這真是,我們肥皂廠的大救星啊。”
廠長附和:“沒錯,我們新縣肥皂廠能碰上你這樣的活菩薩,真是三生有幸!來來來,我們敬你一杯,我們乾,你隨意。”
王瀟笑嘻嘻:“那不好意思了,我隻能以茶代酒。”
大家又是一頓彩虹屁輸出。
可惜王瀟作為大網紅,被粉絲不知道吹過多少回,已經難以為語言飄飄然,隻笑道:“客氣什麼啊,我賣香皂拿提成,當然要儘心儘力。”
廠辦主任的笑臉有點僵:“那個,王工,你不是來給我們做技術指導的嗎。”
“對啊。”王瀟笑容不變,“我讓廠裡把大香皂改小了啊。技術指導我做完了,銷售是另外的活。”
她眼睛珠子一轉,似笑非笑,“不會吧,廠裡總不至於賴賬哦。”
真賴賬她也不怕,跟化工所有聯係的肥皂廠可不止一家。比如說化工二廠,相信人家也會歡迎再多一款暢銷產品。
“怎麼可能!”廠長不蠢,自然能聽懂王瀟的言外之意。
再說現在推銷員拿提成是正常現象,好多推銷員就是靠著提成掙錢呢。人家要提成也理所當然。
況且實話實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王工要真高風亮節不拿廠裡一分錢,他們反而心裡打鼓,懷疑這年紀輕輕的姑娘偷偷玩鬼。
“給提成,當然給提成。”廠長跟領導班子交換了眼神,直接拍板,“三個點的提成你看怎麼樣?我們廠的香皂用料實在,本來利潤就少。”
三個點,那四毛錢一塊的肥皂就是一分二,4800塊的訂單那就是144塊。考慮到目前國民的普遍收入水平,這個數字很驚人了。
當然,王瀟不覺得受之有愧,144塊錢她還真沒那麼能看進眼裡。
不過她有要求:“那這些店是我談下來的,客戶自然也算我的。後麵它們再進貨,提成可不能少啊。”
這個倒好講,廠領導甚至都沒討價還價,便痛快地答應了。這也是常規,不算多出格。
王瀟這才好受些,少歸少,細水長流的進賬也不錯。慢慢攢一攢,也是一筆穩定的收益。
況且,她還能趁機賺點彆的小錢錢。
她笑容滿麵地看肥皂廠領導:“領導,我這趟回省城要給廠裡職工帶金寧大肉包,你們要不?要的話,一隻包子得加價一毛。”
啊哈!帶一趟500隻肉包,那可是50塊的進賬。
既然都來回跑了,當然得趁機做生意,怎麼能浪費這麼好的條件呢。
結果事到臨頭,王瀟又不滿意隻順帶著掙五十塊了,她還想再多賺些。
當然,這多賺不能靠多帶大肉包。
已知一隻大肉包150g也就是三兩,500隻肉包那可是150斤,再多加的話,誰來扛上車?反正王瀟是不行的,她還要拿自己的包呢。
出貨量加不了,銷售價也定死了的情況下,她隻能打進價的主意啊。
500隻大肉包呢,一把頭出這麼貨,算批發了吧,怎麼著也該壓壓價。
奈何人家餐飲部的早點負責人不認這個賬。彆看現在因為國際大環境的影響,金寧飯店住宿吃飯的客人少了,但大肉包可沒愁過銷量。打五六十年代那會兒,它是排隊的俏貨。到了1990年,它仍然躋身頂流行列,服務社窗戶口前麵天天排著長隊點名買它呢。
他們是看方師傅打招呼,才額外給做了五百隻包子。哪怕她不要了,他們都不愁賣。
能賣得掉的情況下,大肉包為何要降價?哪怕隻降價五分錢,也是在侮辱頂流的尊嚴!
王瀟跟人講道理:“那不一樣。500隻大肉包擺在服務社窗口賣,那賣的還是這些人,根本沒擴大它的銷售範圍。我把它們拿去新縣了,就意味著起碼有五百個新縣人吃到了咱們飯店的大肉包,相當於在五百個新縣人麵前給飯店打了廣告。”
她掰著手指著頭數,“以後他們如果有機會來省城出差、上學或者純粹的玩,大肉包給他們留下的印象讓他們對金寧大飯店產生了天然的親切感。將來住宿、吃飯,但凡條件允許,那自然會考慮我們大飯店啊。”
這話要是擺在兩年前講,金寧大飯店的全體員工能直接朝王瀟甩個大白眼。作為涉外接待飯店,他們從來沒愁過生意。
他們擔心客人不住他們飯店嗎?No!該擔憂的是客人本身,沒一定的身份,國民根本沒資格住涉外接待飯店。
可惜所謂風水輪流轉,今時不同往日。入住的外賓一夜間跑得差不多七七八八,剩下的根本不足以支撐飯店的運行。而現在各家盈利性單位都要自負盈虧,不能光指望上級撥款,所以對外不行飯店也隻能往對內的方向發展。
在如此大前提下,由不得飯店不在乎廣告效應啊。
對,小小一個新縣,一年扒拉下來可能都不到10個人會來省城住飯店。但氛圍營造出去了,每個人的嘴巴都是現成的喇叭,他們又有在其他地方生活工作的親友。所謂金杯銀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這種口口相傳,對於飯店擴大影響力也很有用呢。
飯店也是叫這一年多的寥落給刺激到了,壓力太大;王瀟還沒再接再厲,強調擴大銷售渠道的重要性,負責人竟然直接點頭答應了:“行吧,四毛五就四毛五。你路上可管好了我們的肉包子,彆到時候味道不對,叫人家吃進嘴裡,還以為我們手藝不行。”
王瀟頓時樂了,連連點頭保證:“沒問題,那我肯定不能砸我自己的招牌。我可是省城人,金寧大肉包是咱們的特產,我與有榮焉呢。”
啊哈,這麼一來,五百隻大肉包的利潤足足75塊。
誒,實在是她太忙了隻能順帶著做。不然她一個禮拜固定從飯店往周邊縣城發一次大肉包的貨,哪怕刨除了坐大巴的開銷,也趕得上普通雙職工家庭的一個月的工資了。
王瀟和飯店敲定了帶貨生意,又折回頭去找方師傅打招呼道謝。
方師傅趕緊喊住人:“來,正好,你嘗嘗,是你想要的蜜汁藕的味道嗎?”
上一次王瀟回省城隻匆匆說了配方,後來因為忙著去各家旅館搞推銷,她沒顧上再回來品嘗。這回剛好有剛出鍋的蜜汁藕,方師傅自然想讓她試試看做的正宗不正宗。
王瀟從善如流,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糯米藕放嘴裡。嗯,紅棗染色的蜜汁藕真是看著甜蜜蜜,吃在嘴裡更加甜蜜蜜,又酥又糯。
不知道究竟是現在的藕更地道還是大師傅的水平更高,反正王瀟感覺這道蜜汁藕比她穿書前吃到的味道更好。
她直接豎起了大拇指。
方師傅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太好了,這代表他們沒弄錯。
也對,客人的嘴巴是最好的打分器。這兩天起碼有一半桌上的客人點名要這道蜜汁藕,還有人點餐的時候直接跟同桌人推薦:“店裡的蜜汁藕啊,絕了,不嘗當真虧得慌。”
他大方開口表態:“這道是甜點,不是大菜,我們算七百塊錢,你看怎樣?”
王瀟挺痛快:“行啊,七百就七百。”
她單是從方師傅牽線搭橋上得到的好處,便遠遠超過七百塊錢了。實在沒必要為了點小錢傷了交情。
她笑嘻嘻道:“方叔叔你等著啊,回頭我再想起來菜怎麼燒,我一定頭個就通知你。”
她打完招呼,又出來找等在門口的唐一成。
後廚重地,一般人可不能隨隨便便進。
唐一成不知道她已經談成了兩筆生意,還擔心:“人家肯做五百隻包子嗎?要不少做點也行。”
王瀟想扶額。
唉,年輕人,不要被飯店的金字招牌晃花了眼。天下攘攘皆為利來,天下熙熙皆為名往。嗯,大概是這兩句吧,反正意思是這個意思。商人的本質是逐利。有錢掙,人家為什麼不賣?
“沒事。”她懶得解釋其中的彎彎繞,“我爸的熟人打了招呼的,後天一早我們過來拿包子。走吧,彆耽誤時間了,今天我們得把市區所有的招待所都跑一遍,明天再跑周邊縣城的賓館。”
王瀟扭頭瞅他,“你現在知道該怎麼推銷了吧?我們分頭行動,你跑下來的店,提成我們對半開,因為方法是我想的,我要收知識產權費。”
唐一成愣了下,本能地想反對。
這段時間他與其說是跟王瀟一塊兒跑銷售,不如說他是在充當安靜的掛件,順帶著威懾潛在的不法分子,這姑娘不是獨身一人,不是好下手的對象。
王瀟不給他拒絕的機會:“趁現在你們廠的銷售員還在外麵跑,來不及回來,你趕緊給自己開發幾個長期客戶。以後每個月哪怕多掙個一兩百塊也是一兩百的進項啊。到時候,你娶老婆養孩子孝敬父母,房子不夠住了,去租人家的房子,哪個地方不要花錢?趕緊的,宜早不宜遲,過了這個村可沒那個店了。放鬆點,推銷而已,互惠互利的事兒,沒啥好怕的。”
剩下的招待所她又沒賣食譜結下的香火情,理論角度上講,她沒啥突出的競爭優勢,帶著唐一成也不能再有更多的招教給他了。
所以,去吧,皮卡丘!
趕緊把省城跑完了,還有周邊城市呢。
姐姐我帶上你這個免費的保鏢,到時候也能順帶著再去賣一波食譜啊。
王瀟一路跑到天黑透了才回家,毫無疑問挨了陳雁秋的罵。
大晚上的,也敢瞎跑。就是想玩,也在廠區裡玩啊,什麼溜冰場歌舞廳不夠玩的?
王瀟一整個大無語,隻能背過身去找王老爹說話:“爸,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星期天工程師?”
嚇得王鐵軍同誌渾身一個激靈,眉毛都豎起來了:“你想乾啥?”
這死丫頭不會是想搞大義滅親那一套吧,他又沒真挖社會主義牆角,拿廠裡的東西倒賣給私人。
“不乾啥!”王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我就是想跟你說,你既然星期天去鄉下給人家廠裡乾活賺錢,那順帶著多掙點唄。”
她拿自己四毛五批發大肉包,六毛錢賣出去的事情提醒老王同誌,“反正你也要兩邊跑,去的時候,剛好幫人家帶大肉包或者其他省城才有的緊俏貨嘛。這樣人家省了路費,你又賺到了跑腿費,豈不是皆大歡喜。”
王鐵軍下意識地反對:“咱家又不缺這個錢,彆沒的瞎折騰了。”
王瀟冷笑:“不缺錢你當啥星期天工程師,你跟我媽禮拜天逛逛公園不好嗎?”
王鐵軍不假思索:“你媽禮拜天還得出去給人掛水呢,逛什麼公園。”
得,這又是一位利用工作之餘時間走穴的主兒。
真是越有錢越有錢,這二位的收入放在全國都算妥妥的中產階級,愣是還要找機會掙更多的錢。
王瀟再次強調:“所以,順帶手的錢為什麼不掙?你當星期天工程師還要擔心弄壞了人家的家夥什,我媽給人掛水還怕出問題。倒手賣一回大肉包又有什麼風險呢?掙的可不少。”
王鐵軍都奇了怪了:“家裡沒差你錢花吧,你這丫頭怎麼一天到晚鑽進錢眼裡啊。行行行,爸爸再讓你媽給你拿一百塊的零花錢。”
王瀟沒憋住,當著人的麵直接翻了個大白眼:“一百塊錢夠乾啥,一百萬還差不多。”
當爹看閨女天然帶濾鏡,叫女兒白眼相向都不生氣,反而樂了:“你要一百萬乾啥?”
王瀟卡殼了一分鐘,煞有介事道:“買房啊,買四合院買洋樓,到時候等升值。”
沒錯,第二個十年計劃她也有了,吃房地產的紅利。
能拿地的都背景深厚,她有自知之明,曉得沒能耐趟這個渾水,所以她隻跟在後麵喝湯。
囤地是不可能囤地的,在限購令發出之前囤房等升值問題不大。
然後再走第三個十年計劃,靠互聯網掙錢。前期開網店做個人品牌,後期走直播路線,利用大網紅的身份掙錢。
總而言之,錢,她永遠不嫌多。
至於炒幣什麼的,還是算了,水太深,她個人也不感興趣。
王鐵軍卻覺得她買房是沒事找事做,家裡又不是沒她的房間,買什麼房啊。那房子,政府蓋出來是賣給華僑的,跟老百姓有啥關係。
他說服不了女兒,隻能上床的時候跟他老婆抱怨:“這孩子真是的,以前眼裡沒錢,現在眼裡全是錢!”
陳雁秋已經享受上了女兒孝敬的迷奇,所以毫不猶豫地站在女兒這邊:“她想咱家多掙點錢怎麼了?不就是叫你帶個包子賣嗎?就你話多。你不帶,我帶!一趟幾十塊,順帶手的事,有什麼好不能做的。”
她是先前沒想到這一茬,不然她也早就做了。
不缺錢不代表嫌錢多,一個月多掙個兩三百,攢攢,年底不就又多幾套新衣服了。
真是的,就不能指望男的會過日子。
王鐵軍不敢再吱聲,隻能扭頭看牆板自我安慰,他多掙點也好。省得閨女講嘴,又不好好上班,非得去賣她的鳳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