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音握住那隻攥緊衣擺的大手,輕柔地安撫著上麵凸起的青筋:“皇上是疼愛您的,否則也不至於宣您進宮,仔細囑咐您防範奴婢、監視奴婢,亦不會特意派出四個暗衛隨時保護您,而且,賜婚之事除了您,皇上確實挑不出更好、更放心的人選。”她頓了頓,直望進胤禛眼中道,“其實,賜婚的旨意是奴婢求來的,被指給您,也是奴婢算計來的,四阿哥,奴婢不會傷害您,請您稍微相信奴婢一點就可以了,行嗎?”
“什麼?”端坐床沿的男子一怔,一時之間似乎有些難以理解這些話的意思。
“您先與奴婢定下血誓,然後奴婢再細細道來給您聽,塞外的事、毓慶宮的事以及奴婢和皇上交談的內容,您想知道的,奴婢今晚全部告訴您。”
胤禛看著麵前這張絕勝容顏上恬靜的笑容,他看得到徽音那雙寧默美目裡的真誠不似作偽,且思量一番,想知道那些事的心理占了上風,更何況這女子沒有騙他的理由,所以視線落到已滴了血的酒杯上,他點了點頭,同意了。
徽音拉過胤禛的左手,他的手骨架較大,比她的大了兩圈,手指合到一起時顯得很修長,加之保養的不錯,作為男子的手來說,的確是很漂亮的。將中指挑出,徽音右手指尖光芒再起,劃出道傷口快速地滴了血後,她隨手抽出床頭櫃子的一個抽屜,取出了一個青玉小瓶,用指甲摳了一點裡麵的膏體,開始給胤禛上藥。打從毓慶宮裡著了道以後,她又發現了翰海天音裡那麼多的中醫典籍、行醫筆記,自然而然地便學起了中醫,依著須彌境多於外界的時間和豐富的各類藥材,的確是學有小成,雖談不上妙手回春,但各種的藥膏卻能夠配置無誤,常見的病症也難不住她了。
“從頭說起。”胤禛聞著醒神的清涼藥香,發現指腹的傷口居然立時止血了,雖說還沒有愈合,但疼痛已經沒有了,這藥堪稱極品了。
徽音處理好四阿哥的傷口後,才來弄自己的傷口,嘴倒是沒閒著,慢慢給胤禛說起塞外的事,包括前因後果,她的想法以及最後康熙的怒火,幫胤褆出主意送信的內容,皆沒有隱瞞。兩人說著話都到了床上,一個盤膝而坐,一個抱膝靠著,聽完徽音所言,胤禛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她繼續,心裡卻有些感慨,當時他就猜測過,若非現在了解透徹了,有小部分的東西他仍是不知道的。怪不得那個時候大哥忽然得了皇阿瑪的疼惜,原來是有高人給支了那麼詳細的招啊!而且……皇阿瑪對徽音的忌憚、懷疑竟到這種程度了嗎,表麵上卻半點都看不出來!
毓慶宮的事,即便是康熙也不清楚全部,徽音沒有和他細說,此刻卻肯和胤禛細說,真是有些奇怪。因為求旨賜婚就在那天晚上,所以她就一次性說完了,連同給莫璃分析的那些,都一並告訴了四阿哥,兩人已由坐著躺到了床上,蠟燭還亮著,可夜確實深了。
“四阿哥,正如奴婢和皇上說的一樣。”徽音抬手在空中劃出一個方形,語聲如羽毛一樣落下,“隻要有這麼一個方寸之地,將奴婢放到裡麵,給予一片寧靜,那奴婢完全就是個無關緊要的人,根本不會妨礙到誰。”
胤禛沒有說話,他還在消化剛剛聽到的內容,心思有些雜亂,說不清是個什麼感覺。
“若是您願意相信奴婢對您無害,那血誓不立也可,說來奴婢還真不太喜歡誓言什麼的……”徽音念叨著,緩緩閉上了眼,似是睡著了。
胤禛坐起身來,側望旁邊闔眼困極的女子,見她身著單薄的寢衣,長發散落在床鋪上,白皙的容顏半掩在枕間,許是感到冷了,她側臥著蜷縮起身子,看著有些柔弱。耳畔響起徽音臨睡前的最後一句話,胤禛眸子亮光一閃,輕聲道:“爺不全信你,這血誓還是立了的好,恐怕這也是你期望的吧?”
掀起床上的帳子一角,胤禛取了一杯含了兩人血液的酒飲下,利落地褪下身上換好的常服外衫,抽了被子躺下。本來欲伸臂攬了旁邊酣睡的女子在懷,可想了想大哥和太子的遭遇,胤禛又忍下了,隻是為徽音蓋了被子,再沒有做其他的。
等到拔步床裡那個男子的呼吸平穩規律了,徽音才睜開眼,看了看身上蓋著的被子,想到性格彆扭的胤禛飲酒前所言,她頓覺無奈地笑了,以前研究史料時就覺得雍正這個人很有意思,沒想到見了真人才發現,史料上那麼點東西顯露出來的,完全無法真正刻畫出一個鮮活的人。
憑著他知道給她蓋被子這一點小關心,徽音就決定以後如果不是遇到特殊情況,她都會在平時儘力好好照顧他,純當多了一個共同生活的人,隱私雖然不可分享,但生活卻是可以交錯的。小心越過胤禛,徽音也飲了另外那一杯酒,這血誓她絕不能違背,也不會違背,以前或許可以當誓言不是一回事,但是對修仙之人來說,一旦立下誓言,違背誓言的後果是無法承受的。好在,她不是許下了難以達成的誓言,隻是不傷害胤禛而已,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都可以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