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莽姬,通過賑災,你可曾明白一件事?”主子娘娘笑容溫柔,眼中卻透出無儘的豪邁,“女子不是隻能圈在一地的,即使身為女子,你也能做到很多或許男子都做不到的事,你的眼睛,看到更廣闊的天地了嗎?你的眼界,足夠高遠了嗎?你的心中,是否已經有了一個更大的理想呢?”
我遙望天高雲淡,第一次覺得心境無比空明,是的,我有了一個很大的理想。
跟著皇上和主子娘娘,我幾乎走遍了大清的東南西北,看到了各地的百姓疾苦,看到了大清的海軍實力,看到了一個比紫禁城大上許多的世界。
雍正十年秋,我們才回到京城,主子娘娘最後一次摸著我的頭說出教導的話。
“妮莽姬,你是我為冕兒選的妻子,也是我教出的未來的皇後,該教的、該說的,這兩年多我已說的差不多了,今時今日,我最後教你一件事,你定要牢牢記住,日後同樣教於下一個大清的皇後。”
我恭敬垂目,靜等著這最後的教導。
“身為皇後,身為一個沒有隻守著你一人的皇帝的皇後,你最愛的永遠都必須是你自己,然後才能是彆人,或者皇帝,或者子女,或者百姓。”
我猝然抬眼,第一次這般無禮地看著主子娘娘,這是……讓我不要對十一阿哥情根深種嗎?
“就是你想的那樣。”主子娘娘含笑點頭,目光有些憂傷,“感情不是不可以有,而是感情的存在,不能成為左右你行事的因素,妮莽姬,身在高位,你需要一個時刻清醒的頭腦,如你所猜測的一樣,即使是我,也是如此。”
怎麼會?我有點不能相信,明明跟在主子娘娘身邊的這三年來,我所見的皇上和皇後娘娘那麼恩愛,哪怕是一個眼神、一個笑容都飽含著感情,怎麼會如主子娘娘說的這樣呢?
“你不用懷疑,我如此,你尊敬的皇上,亦是如此。”
那天後,我被送回了家,徹底結束了在主子娘娘身邊學習的日子。
額娘已生下了我的弟弟,阿瑪……並不肯死心,所以他想到了這個法子,我並不在意他的那些心思,反而,有個弟弟,對於額娘和我,都是好事。
舒穆祿家、郭羅瑪法家頻頻上門拜訪,我的堂姐妹、表姐妹一改幼時眼高於頂的模樣,在我麵前伏低做小,極儘討好之能事,甚至有些我從來不知道的親戚,也變成了常客。
額娘雖然欣喜自得於眾星捧月般的日子,卻難消那許多的忐忑不安,以及麵對變化奇大的我時的退縮。
“妮莽姬,額娘若說的不對,你莫要生氣……”鼓足勇氣的額娘終於決定問出口,“眼下這情景,都是主子娘娘的恩典帶來的,額娘並沒有忘記,隻是……你如今通身的氣派,彆說是旁人如何,就是額娘……也覺得難以親近……還有,你尚未到選秀,如果說你要嫁給十一阿哥的傳言未曾成真,那該如何?”
額娘略帶瑟縮地又問:“你阿瑪他……你不在府裡,額娘如今又生了你弟弟,將來……”
聽著那斷斷續續、似矛盾似貪求又似試探的話語,我始終輕輕笑著,已經明白了她的心思,不舍於如今這般的日子,貪戀於阿瑪給予的虛假重視,生怕如夢醒般被打回原來那樣,同時又擔憂著我的未來,弟弟的未來,真是一如既往的軟弱優柔呢!
“額娘不必擔心,女兒會好好孝順您,至於弟弟……您放心,女兒會教好她的。”婚事有變?也不曉得是哪個親戚說出了這等嫉妒的酸話,主子娘娘費心教導了我這麼久,就算十一阿哥不想娶,皇上和七貝勒也絕不會答應,他們怎麼可能讓主子娘娘的心血付之東流?更何況,十一阿哥並不會做出這等事。
在府中照顧額娘、教導弟弟,奴才們、庶出的兄弟姐妹們、堂親表親們,就是阿瑪叔伯、舅舅姨母們,也沒有一個會在麵對我時失禮,我……已經完全不是三年前的那個妮莽姬了。
“三姐兒如今越發氣派了,不愧是得主子娘娘教導過的,端的是讓人羨慕呢!”
的確,年僅十一的我,已有了那種從容不迫、優雅矜貴的氣質,從神態到眼神,甚至是舉手投足,都脫胎換骨了。身在舒穆祿府的我,已然變得格格不入了!
雍正十年十月底,萬壽節前夕,我被宣召隨聖駕出巡,那成為了我在雍正朝的最後一次離京之行。
主子娘娘不行了。
前往海邊的路上,我得知了這個晴天霹靂一樣的消息,端禧公主、七貝勒和十一阿哥均在,主子娘娘虛弱不已,卻每每清醒時總會宣我們到跟前。
“玲瓏,顏顏,妮莽姬尚且年幼,日後……你多幫襯著她。”主子娘娘交待端禧公主,這事之前已經說過,是讓端禧公主幫著我與宗室福晉、朝中命婦交往的意思,這是主子娘娘未曾教過我的,或者說是來不及教的。
“雲曇,你和妮莽姬是妯娌,萬不要離了心。”主子娘娘又轉向了七福晉,比之我,七福晉在主子娘娘身邊到底久一些,所學的當然要比我多一些。
“冕兒。”主子娘娘拉住十一阿哥的手,“好好待她,你需記住,她是你的妻子。”
他們姐弟三人都是滿眼的悲傷難舍,十一阿哥看了我一眼,點頭應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