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著,放下冊子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沈霧沉盯著她舒展開來的手臂和肩背腰線,再恍然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兩手裡都是微潮的汗,也不知道抓著謝九黎的手握了多久。
或許,隻握了一小會?
沈霧沉在腦子裡對自己說。
“都好幾個小時了,抓著我不肯放。”謝九黎伸完懶腰說道,“我腰快趴斷了。”
沈霧沉:“……”
他默默地把雙手規矩地放到了身體兩側的被子上。
“醫生說手術很成功,靜養好了以後,就會和以前一樣,不會產生任何變化。”謝九黎說著去拿水瓶,“好像還要幾個小時還能進食,現在口渴的話潤一下嘴唇?”
沈霧沉在混亂的思維中點了一下頭。
等到濕潤的棉簽落到他下唇上、輕輕自左向右擦過去的時候,沈霧沉才睜大眼睛紅了臉。
他馬不停蹄地伸手阻止謝九黎的動作,拿過棉簽自食其力。
就算有棉簽在中間,四舍五入那也是……謝九黎碰了他的嘴唇!
謝九黎把被翻得卷起來的艾滋病宣傳手冊放到床頭,看了下時間:“你還得住院五天才能回去,先吃幾天病號飯吧。”
沈霧沉粗魯地用濕棉簽抹過自己的嘴唇,就嫌燙手似地把棉簽扔了,聞言點點頭沒有在意。
住院不會比在沈家時關禁閉的日子更難過。
他這麼想著,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結位置。
“醫生說聲音會恢複到和以前一樣的,”謝九黎笑道,“你放心吧。”
沈霧沉這時候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冷靜地支起身朝謝九黎看了一眼,不必費力也能看出她的心情愉快。
和顧舟那一天的秘密談話已經過去了好幾天。
沈霧沉又不傻,他早察覺到種種蛛絲馬跡,也猜到顧舟知道謝九黎的事情比他更多。
在這個前提下,驗證顧舟的說法並不太難。
沈霧沉的記憶足夠好到他能回想起來第一天和謝九黎相遇的場景。
謝九黎本來冷冷淡淡地對待他,直到他開口說出第一句話,謝九黎才驚訝地睜大雙眼,好像聽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內容一樣。
當時的沈霧沉急著逃走沒有在意,但現在回想起來,那一瞬間謝九黎的失神有了再合理不過的解釋。
那全是因為他的聲音和謝九黎念念不忘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但那個人已經死了,所以謝九黎毫不猶豫花那六千萬把他從沈家買走,帶他回家,不碰他,唯一的目的居然就是“給我念書”。
謝九黎對他從來沒有什麼“一見鐘情”、“徐徐圖之”,他於謝九黎而言不過是一條聲道。
……所以,在他的聲帶喉嚨出問題時,謝九黎才會那麼緊張擔憂。
她並非在擔憂他生了什麼重病,而是在擔心他從此以後再也沒辦法發出和她心愛之人一樣的聲音。
理出這個確鑿事實的瞬間,沈霧沉隻覺一陣天旋地轉。
但他很快又冷靜下來安慰自己:沒關係,現在不算遲。
雖然因為前幾天時經寒的告白,他已經被動發覺自己喜歡謝九黎,但到底才這麼幾天而已,他想要趁現在從名為“謝九黎”的泥潭中抽身還來得及。
……在為時已晚之前,他還來得及抽身自保。
在沈家那個人人都嫌惡他的環境裡生活了這麼多年,沈霧沉再清楚不過自保之道。
隻要預見危險、規避危險,很多時候就不必受傷。
他垂眼沉默了一會兒,指了指謝九黎的手機。
謝九黎直接舉起自己的手機解鎖給了他,動作很利落,好像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的手機是個隱私之物。
沈霧沉頓了頓,搖搖頭,又指指自己。
謝九黎啊了一聲:“你的手機嗎?”
她拉開床頭櫃的抽屜,裡麵放著沈霧沉手術前摘下的隨身物品,當然也包括了手機。
沈霧沉接過自己的手機,動作還不太利索,解鎖了兩次才打開屏幕。
他打開微信,動作緩慢又堅定地地給謝九黎發消息:【小手術而已,我可以一個人住院。】
謝九黎的手機叮咚一聲,她低頭劃開看了下,皺眉道:“你以前一個人住院過嗎?”
沈霧沉搖搖頭。
他或許得過比聲帶息肉更危險嚴重的病,但沈家人沒那麼好心隨隨便便就送他到醫院看病。
“那你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住院時應該做什麼?”謝九黎揉了揉他的腦袋,動作熟稔,“而且一個人住院太寂寞了,讓我陪你吧。”
沈霧沉下意識地想要偏頭躲她的親昵,但沒躲過去。
就好像他從來躲不開關於謝九黎的一切甜言蜜語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