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 晉江首發(2 / 2)

韓鬆沒給他狡辯的機會,上前逼近一步,竟逼得韓宏慶後退兩步:“若三叔真要計較,就先管管椿哥兒柏哥兒,在侄兒看來,他們比榆哥兒更需要教訓。”

韓宏慶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因韓鬆這個小輩連連後退,臉色黑如鍋底。

剛要習慣性訓斥,便對上韓鬆的眼睛。

幽深冷厲,沉澱著深沉的威嚴。

這樣的氣勢在年僅十歲的韓鬆身上,割裂感分外明顯。

韓宏慶忽然覺得呼吸困難,比府試時遙遙一見知府大人帶給他的壓力更甚。

韓宏慶眼神晃了晃,再度定睛,韓鬆又是那個寡言冷淡的小少年。

什麼威嚴氣勢,統統不見。

許是他的錯覺罷?

韓宏慶如是安慰自己,重又戴上溫潤如玉的麵具:“椿哥兒柏哥兒我自會教導,二哥二嫂既然將榆哥兒交給你,希望你不要讓他們失望。”

說罷,他便帶著韓椿韓柏進了東屋。

小院裡隻剩韓榆和韓鬆兄弟二人。

韓榆揪著寬大的袖子,因過於用力攥出折痕。

他從韓鬆身後出來,展顏一笑:“謝謝二哥護我。”

韓鬆淡淡嗯了一聲:“可曾嚇到?”

並非是指韓宏慶,而是方才那一瞬,自己外泄的氣勢。

官海浮沉數十年,有些東西早已深入骨髓。

譬如他這身皮囊再如何年輕,眼裡的滄桑與曆經風雨卻無法遮掩。

譬如與人對峙時,下意識的氣勢外放。

就連韓宏慶都被嚇住,更遑論韓榆。

殊不知自個兒是背對著韓榆,威勢也是朝著韓宏慶去的,韓榆絲毫不曾察覺。

韓榆嘴角彎彎:“有二哥在,我怎麼會嚇到?”

韓鬆心下一鬆,安撫地捏了下韓榆頭頂的小發包。

捏完了,對上韓榆詫異的眼神,又有些後悔。

迅速收手,冷臉催促道:“就在枇杷樹下的石桌上練字,下午我要檢查。”

韓榆哦了一聲,抱著包袱過去。

剛走幾步,又回頭看一眼。

入目是韓鬆闊步遠去的背影,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韓榆眨了眨眼,抬手摸了摸頭上的兩個啾啾。

二哥他......不會在害羞吧?

就因為摸了他的頭發?

韓榆好懸笑出聲來,憋著笑坐下,開始練字。

......

一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

韓榆握著毛筆,馬不停蹄地寫了八張大字。

完事後拿起宣紙,對著吹了吹,全然無視上頭軟塌塌的字跡,跑去找韓鬆交差。

彼時韓鬆正在灶房做午飯,一旁是胡攪蠻纏大呼小叫的雙胞胎。

“爹!我要爹!”

“我不吃麵疙瘩,我要吃肉!”

韓鬆對待他倆可不似對待韓榆,冷眼冷麵:“不吃就餓著。”

韓柏跺腳:“我討厭你!”

韓鬆用勺子攪了攪疙瘩湯,以防粘鍋:“閉嘴。”

餘光瞥見門口的韓榆,招他上前:“吃多少盛多少,切不可浪費了。”

說著,抬腳勾過木凳,放在灶台前。

韓榆會意,扶著韓鬆的胳膊爬上去,一手碗一手勺,顫巍巍舀起一勺,又顫巍巍送進碗裡。

韓鬆隻瞧著,並不搭手。

他忙活了一兩個時辰,韓榆該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碗是小碗,韓榆的飯量並不大,隻舀了兩勺便足矣。

韓榆放下勺子,雙手托著碗底,漆黑的大眼睛望向二哥,一副求表揚的姿態。

韓鬆眸光輕動:“甚好。”

韓榆臉上瞬間綻開一朵花,剛要從木凳上下去,冷不丁被一雙手卡住腋下。

視野忽高,又倏地下落。

韓榆雙腳穩穩落地,維持著端碗的動作,仰臉去看韓鬆:“謝謝二哥。”

聲音過於甜膩,讓人懷疑是不是疙瘩湯裡放了糖粒子。

韓鬆不著痕跡擰了下眉,抽回手道:“男子不可撒嬌撒癡,會遭人笑話。”

韓榆振振有詞:“我才四歲,算不得男子哦二哥。”

韓鬆:“......”

胸膛微微起伏了兩下,少年人偏過頭,眼不見心不煩。

“對了二哥,三叔哪去了?”

方才一路走來,韓榆並未發現韓宏慶的身影。

而後又聽韓椿韓柏那番話,更確定了三叔的“離奇失蹤”。

話說三叔明年要院試,這時候不該埋頭苦讀嗎?

韓榆這一問,讓被韓鬆嚇得不敢吱聲的雙胞胎再度鬨騰起來。

“我要爹嗚嗚嗚嗚!”

韓榆踮起腳尖,抽出一雙筷子,皺著小臉看他倆:“愛哭鬼,羞死了。”

韓椿:“嗚嗚嗚嗝——”

韓榆沒忍住,捂住嘴噗嗤笑了。

韓鬆:“......甭管三叔如何,先去吃飯,回頭我再檢查你字練得如何。”

韓榆昂首挺胸,不無驕傲地說:“我練得可好啦。”

至少比最初的鬼畫符板正不少。

韓鬆輕嗯一聲,給自己舀了一碗疙瘩湯,領著韓榆在枇杷樹下落座,慢條斯理動筷。

雙胞胎見這倆兄弟都不搭理自己,又不想吃疙瘩湯,哼哼唧唧回了東屋。

韓榆僅看了眼便收回視線,專注用飯。

韓鬆的廚藝意外很不錯,疙瘩湯也能吃出彆樣的滋味,韓榆將這歸結為男主光環的魅力。

呼嚕嚕吃完大半碗疙瘩湯,韓鬆回歸正題,檢查韓榆的練字情況。

確認無誤後,又布置了新的任務,便又去整理房間了。

韓榆瞥向在他屋裡忙活的二哥,哼哧哼哧背起文章來。

旭日西斜,消失了大半天的韓宏慶總算回來。

他神情愜意,透著韓榆看不懂的彆樣意味,腳步都是從未見過的輕快。

路過石桌,韓榆敏銳地嗅到一股刺鼻的香氣,嗆得他當場打了個噴嚏。

韓宏慶不滿:“作甚一驚一乍?”

韓榆捂著鼻子:“對不住三叔,我好像聞到了什麼臭味,一時沒忍住。”

韓宏慶低頭嗅了兩下,臉色微變,疾步回了屋。

韓榆見他一陣風似的卷走了,暗道一句“怪裡怪氣”,轉眸就見韓鬆佇立在不遠處。

寬袖輕挽,露出清瘦的小臂。

“背完了?”他問。

韓榆點頭如搗蒜。

韓鬆一撩袍角坐下,著手檢查。

結果自然滿意。

韓鬆合上書本:“三叔如何你不必理會,做好自己的便是。”

韓榆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答應了。

“你房間我已經收拾好,衣物在櫥櫃裡,換洗時自行去取。”

“今晚早些歇息,明日私塾開課,也是兩月一度接收新生考核的日子,我會帶你過去,但最終如何,還得看你自己。”

韓榆肅著小臉,嗯嗯點頭:“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絕不會給二哥丟臉。”

先生又不知你我的關係。

韓鬆腹誹,在樹下小歇片刻,又去灶房忙活晚飯。

一整日下來,都是二哥在忙,他隻需動動腦子。

韓榆過意不去,噠噠噠跟在韓鬆身後,自告奮勇要給他幫忙。

韓鬆看他短胳膊短腿,沉吟片刻,將擇菜的任務交給他。

韓榆自覺有了被需要的感覺,菜幫子擇得哢哢響。

和之前的半年一樣,韓鬆隻給自己和韓榆做了晚飯,東屋的爺仨自有解決的辦法。

等韓榆洗完腳出來倒水,就見小院大門敞開,韓宏慶從一個婆子手中接過食盒,像是沒看到自己,徑自回了東屋。

食盒散發著食物的香氣,應是晚飯。

韓榆輕嘶一聲,三叔挺奢侈,還叫外賣。

不過他銘記二哥的教誨,並未多管閒事,喝口水潤潤嗓子,以防夜間口渴,便褪衣入睡了。

......

許是胸有成竹,韓榆一夜好眠。

翌日被韓鬆從床上拎起來,穿好衣服用了早飯,趕往私塾。

太平鎮有兩家私塾,分彆由羅堅秉、焦晟兩人開設。

羅堅秉是先帝時期的進士,性情剛正耿直,不願接受越京權貴的招攬,事後意外斷了右腿,留下終身疾症,再無法為官,隻得落魄回鄉。

回鄉後,羅堅秉開設私塾,一心教導學生,倒也教出幾位頗有成就的。

至於另一位,焦晟乃當朝舉人,早年屢試不第,便效仿羅堅秉,在鎮上開設私塾,借此謀生。

韓鬆和韓宏慶都在羅堅秉的私塾讀書,韓榆三人自沒有另投彆處的打算。

韓榆迎著晨露抵達羅家私塾,門口已有好些人等候。

放眼望去,有和他年歲差不多的小蘿卜頭,也有和韓鬆年歲相仿的。

私塾的學生早已入內,等候在外的都是準備入學的。

韓鬆將韓榆丟在門外,徑自去往課室。

韓宏慶亦是如此。

初春寒涼,韓榆幾人不時哈氣搓手,原地轉悠,身上才勉強暖和些。

不多時,有一小童出現:“參與考校者隨我來,陪同者不得入內。”

韓榆整了整衣衫,小跑跟上。

那小童引著眾人來到一間空曠寬敞的課室,將寫有編號的牌子分發下去。

待眾人手持號牌入內,小童又將筆墨紙硯逐個分發。

“不得故意損壞,違背者取消資格。”

小童麵色嚴肅,眾人不由屏息凝神,不敢不應。

韓榆將筆墨按照習慣擺放好,先查看考題。

考題難度不大,都是些入門級彆的。

韓榆本身聰慧,又被韓鬆悉心教導過,這樣的題目自是不成問題。

不過轉瞬之間,便有答案陳於腦海之中。

韓榆提筆蘸墨,落下第一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