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韻糖塊剛進嘴,趙衛萍就“呀”了一聲。
周勝瑜驚喜道,“彩霞妹妹,你有糖!”
石韻就先給他一塊,“不多,就幾塊,一人隻夠分一個。”
周勝瑜樂觀,“一個也行,總比沒有強。”
趙衛萍焦急,“還有我,我和振華哥的。”
石韻又捏了兩塊糖在手裡,卻隻伸出去一點,不肯立刻給她,而是問道,“趙衛萍,我給你糖,你應該對我說什麼?”
趙衛萍茫然,“說什麼?”有點著急,“快給我啊,你怎麼現在還刁難人!”
石韻聽了這話,手就要收回來。
好在冉振華比較明理,立刻提醒趙衛萍道,“衛萍你應該謝謝彩霞。”
趙衛萍,“啊?”
冉振華歎氣,“她的糖也不多,給你一塊她自己就要少一塊,這難道不應該謝?”
趙衛萍這才委委屈屈地對石韻說道,“謝謝你啦。”說完實在著急,乾脆自己欠身而起,伸手把糖拿了過去。
石韻看冉振華的麵子沒再為難她,隻提醒一句,“是你和振華兩個人的。”
最後轉向趙衛國,語調微揚,“趙衛國?”
同時在心裡有點遺憾地對係統說道,“可惜了,他剛才還挺識時務,沒有繼續和我犟嘴,害得我都沒理由扣他的糖。”
係統也深覺可惜,“就是,他剛才怎麼不頂你兩句呢。”
石韻,——
兩歲的不會說話真是數十年如一日。
趙衛國剛才都忍了,這會兒再不忍就是功虧一簣,於是也像他妹妹一樣,悶悶給了聲“謝謝”之後,迅速出手,自己主動把糖拿走了。
石韻書包裡還剩兩塊糖,這點存貨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再拿出來了。
隻不過這會兒實在是餓,一塊糖下肚根本不頂事,隻好又把主意打到了剩下的那塊點心上。
周勝瑜和她緊挨著,剛萬分珍惜的把嘴裡最後一點糖渣咽下去,鼻端忽然又傳來一陣淡淡的點心香氣。
微微一愣,心說彩霞妹妹還有吃的啊,剛張嘴要問,嘴裡就被塞進了一小塊點心。
石韻略帶警告意味的聲音隨之響起,“我就這點東西,已經全分了,大家接下來少說少動,保持體力吧。”
周勝瑜立刻閉嘴,隻慢慢咀嚼品味著嘴裡那一口用來堵他嘴的東西。
那應該就是一塊普通的酥皮點心,裡麵加了點青紅絲和糖做餡料,周勝瑜以前是最不愛這個口味的,這時不知怎麼,竟然品出了其中蘊藏的甜蜜清香味道來,簡直能媲美他吃過的最好的點心。
趙衛萍在他們對麵抽抽鼻子問道,“彩霞,你的糖是稱的雜拌糖嗎,我吃的這顆橘子的,好像還有人吃到其它的,我聞到味兒了。”
石韻胡亂嗯一聲。
趙衛萍在對麵,還能糊弄過去,趙衛國卻和周勝瑜一樣,緊挨著她,沒那麼好騙。
石韻隻好又忍痛掰下一小塊,趙衛國剛一張嘴就塞進了他的嘴裡。
趙衛國差點嗆到,忙捂住嘴,“咳——”
趙衛萍擔心,“哥,你怎麼了?”
石韻替他回答,“沒事,他就是吃糖嗆著了。”
趙衛萍埋怨,“哥你小心點啊,”又羨慕,“你吃得真慢,我的糖早吃完了。”
趙衛國木然嚼著嘴裡的點心,唇邊似乎還殘留了一點溫熱的觸覺,是剛才往他嘴裡塞點心的手不小心碰到的。
…………
幾人在樹林中蹲了好幾個小時,直到半夜兩點的時候才等來了一隊打著手電筒的軍人。
正是趙衛國所說的樂市附近那一處駐軍基地派過來的人。
雖然被找到的時候大家都已經凍餓交加,腿都麻了,但也暗自慶幸,這比趙衛國預估的要等到天亮強了不少。
石韻竊以為這還得幸虧冉振華,周勝瑜和趙衛國兄妹的出身背景過硬,出事後才能引起有關部門的高度重視,緊急調派人手來搜救。
那隊軍人領頭的是位姓方的連長,高高瘦瘦的,竟然還和周勝瑜認識,一過來就和他先打了招呼。
係統納悶,“這也能碰到熟人,太巧了吧!”
石韻猜測,“趙家和冉家家裡的長輩都是部隊上的,周勝瑜家裡估計也是吧,所以認識的人比較多。”
有了一隊軍人過來救援,幾個車/匪路/霸就不夠看了,幾人放心大膽地跟著方連長他們從樹林裡出來。
方連長身材高瘦,聲音卻很洪亮,吆喝著讓人把軍用吉普開過來,把幾人送回火車上。
不過前麵的鐵軌被那些劫/車的匪/徒破壞了一截,正在搶修,估計最快也要明天中午才能通。
幾人於是回車上先休息。
因為累得狠了,所以全都睡到第二天將近中午的時候,才被方連長手下的小兵上車來叫醒。
說他們基地的歐陽首長要在火車出發前舉辦一個簡潔的慶祝鐵路搶通儀式,請他們幾位勇鬥車/匪的人都去參加一下。
周勝瑜幾個立刻就穿戴整齊跟著去了,石韻原本想偷懶不去,不想周勝瑜和冉振華兩個都十分正直,不願占她的功勞,把她推到了最前麵,說她在勇鬥車/匪的戰鬥中出力最多。
慶祝儀式十分簡潔,場地就選在火車車頭旁一小塊剛被清理出來的空地上。
歐陽首長帶了幾個部隊上的乾部,還有幾個報社記者,外圍一圈火車上下來看熱鬨的乘客圍觀。
歐陽首長發表簡短講話,主要就是誇誇誇。
先誇獎了搶修鐵路的工人,不怕苦不怕累,連夜工作,終於在最短時間內讓鐵路線恢複暢通。
再誇獎鐵路安保和地方/部隊配合密切,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最快速度打擊了車匪路霸,還乘客一列安全的列車。
最後誇幾個年輕人的大無畏精神,為了保護國家財產和人民安全,奮不顧身,勇鬥歹徒。
幾名記者在下麵刷刷地記錄,還哢嚓哢嚓拍了幾張照片。
石韻在下麵看得歎為觀止,和係統嘀咕,“這位歐陽首長腦子真靈活啊,本來是部隊的駐地附近治安/不好,都出了匪/徒的事兒,被這麼一操作,明天再上幾份主要報紙誇一誇,就成了聯手維護治安,保護鐵路安全的功勞了。”
係統同意,“就是,關鍵人家說的還都是實情,並沒有亂講。”
周勝瑜正好在石韻旁邊輕聲說道,“這位歐陽首長和趙伯伯很有交情。”
石韻挑眉看他,“嗯?”
周勝瑜衝她眨眨眼,“所以我們這次才能這麼快得到救援。”
石韻腦子裡立刻冒出來一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看看這位和趙行勉交情匪淺的歐陽首長的為人處事,就能知道趙行勉的不簡單了。
正感歎呢,忽然聽到歐陽首長在結束講話時提議讓他們幾個勇鬥歹徒的年輕人上去表演個節目,大家一起在慶祝儀式結束的時候熱鬨一下。
領導講話不一定人人愛聽,看節目卻是大部分人都愛看的,周圍圍觀的乘客頓時就叫起好來。
周勝瑜立刻推石韻,“彩霞妹妹,你這次表現最勇敢,你先上。”
台上的歐陽首長和他思路一樣,“請這次勇鬥歹徒時,年紀最小,卻表現最勇敢的薛彩霞同誌先來,大家鼓掌!”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眾目睽睽之下,石韻隻得慢吞吞走上去,心裡和係統抱怨,“才說歐陽首長人精明呢,怎麼轉頭就犯糊塗了!他這應該是想讓趙家的孩子表現一下,上台給拍個照片,回頭一起上報紙。他怎麼就不查查清楚呢,我是趙家繼女,現在又是趙行勉的眼中釘,這種沾好處的事不應該帶上我。”
係統著急,顧不上這些有的沒的,隻一個勁問,“你準備表演什麼?咱們也沒準備啊,這忽然就讓上台,你這種沒特長的人不是要抓瞎!”
按理說石韻現在有點特長,那就是她會各種傳統拳法,劍法,槍法,甚至刀法,上去隨便表演一套都是超高水準的,但在這個到處破四舊的時期,這些特長最好是彆拿出來顯擺。
石韻,“唉,沒辦法,我隻好唱歌了。”
係統隱約覺得不妙,心驚膽戰地問,“你會唱什麼歌?我好像從來沒聽你唱過什麼能達到表演水平的歌曲?”
石韻已經站到了臨時搭起來的台子上,“我給大家唱一首兒歌,是我在火車上跟一個小弟弟學的,唱得不好,請大家多多包涵。”
台下人隻要有熱鬨看就好,再次掌聲鼓勵。
石韻於是清清嗓子唱起來:
“飛機飛機停一停,帶個喜訊去北京。
什麼事情這樣急?什麼喜訊這樣高興?
報告領袖毛/主席,我今天參加了紅/小兵。
從小立下革命誌,反/帝反修當尖兵!”
係統在她一開口的時候就知道,今天跟著丟臉又是免不了了,心裡一片木然,隻很機械地評價:歌聲清亮,節奏明快,還算好聽。當然,如果表演者能再年輕十歲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