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辭反應很快地將木牌往元寶手中一塞,而後又拿回,輕聲道:“多謝小公公。”
元寶低下頭,看上去有些緊張:“這是奴才應該做的。”
李瀛已經來到近前,目光落在雲清辭手中木牌,眸色轉深,道:“怎麼了?”
元寶後退一步,躬著身,謹慎道:“回稟陛下,君後的木墜掉了,奴才瞧見,就撿起送了過來。”
李瀛深深看他一眼:“你有心了,退下吧。”
目送元寶強作鎮定離開,李瀛再次看向雲清辭手中木牌,溫聲道:“你尋青司有事?”
雲清辭不想承認,但他還是點了點頭,道:“這個月的情報快要送來了,我得告訴他們我在相府。”
其實並不需要特彆告知,李瀛把他趕出宮裡,如今隻怕是人儘皆知。雲清辭說罷,忽覺這個理由實在是爛,但他總不能說,我是為了跟監視你的人聯係?
李瀛沒有揭穿他,“我送你回去?”
“我認得路。”
李瀛糾正:“我陪你回去。”
陰魂不散。
雲清辭繼續向前,李瀛緩步跟著,又主動找話題:“今日去冰場,可有趣事?”
“把暖耳還給小侯爺,算趣事麼?”
李瀛心頭一梗,悶聲道:“我留的藥,你有沒有看到?”
“臣尚不眼盲。”
“……塗了麼?”
“未到換藥時間。”
那就是沒塗,李瀛道:“回去,我幫你塗上?”
“不敢煩勞陛下。”
他夾槍帶棒,李瀛卻隻是把姿態放得更低,“我不覺得麻煩。”
雲清辭沒忍住,擰著眉去看他。
李瀛不是沒有過這個狀態,成親兩年,雲清辭因為新進宮的嬪妃與他冷戰,李瀛黏在他宮裡,哄了他好多天。
沒錯,一開始的時候,李瀛也知道進宮的宮妃惹他不高興了,每日變著花樣地逗他開心,他還親自下了一次廚房。
雖然後來半邊廚房著了,尊貴的天子為了他灼傷了手臂,如今還留著疤痕。
那時雲清辭覺得他是真心喜歡自己,可後來回頭去看,才發現那不過是苦肉計罷了,目的是為了讓他降低底線。
那麼,李瀛這次的目的是什麼呢?
信息太少,雲清辭無從分析。
他進了小院,金歡麻利地去端了盆熱水來,外麵天冷,雲清辭又愛乾淨,每次出門回來都會清洗手臉。
他行進屋內,雲清辭和李瀛已經拿下大氅,前者在盆架前坐定等待伺候,後者上前兩步,道:“朕來,你下去吧。”
“?!”金歡張大眼睛:“君後,要洗臉,還要清理換藥。”
“嗯。”
李瀛不容置疑地接過了那盆水。
雲清辭眉頭擰的更深。
宮妃進宮那一次,也是李瀛最後一次花大力氣哄他,後來入宮的妃子越來越多,雲清辭再鬨,他便隻是寥寥勸上兩句,雲清辭性子刻薄,氣惱的時候總是傷人傷己,口不擇言。
後來,李瀛便勸也不勸他了。
一直到這次,他將雲清辭摔下床榻,趕出宮裡,更是一句解釋都沒有,仿佛已經下定決心要與他一刀兩斷。
雖是前世,可事情照此發展才是對的。難道,李瀛接到了太後授意,意識到一旦真的廢後,雲家便不再受他掌控?
若當真如此,倒也有可能。
他是清楚李瀛有多能忍的,前世被他多方監視,生活的方方麵麵都被他捏在手裡,他還是忍辱負重了許多年,收集到了足夠的證據,才一舉扳倒相府。
那又如何解釋,太後的人剛走,他就上門來準備接他回宮呢?
木盆放入盆架,雲清辭坐在一側,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李瀛對於照顧他也是熟練的,還未成親的時候,雲清辭在彆院發了高燒,就是還是太子的他親自照料。
他挽起袖口,將柔軟的手巾浸了水,擰的半乾,拖了凳子坐過來,為雲清辭擦臉。
雲清辭繼續凝視他。
事情還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既然李瀛送上門來,那必是因為他身上尚有價值可圖,雲清辭也不再與他假客套,淡淡道:“既然陛下攆走了臣的近侍,那就勞煩儘心一些,我若是不高興了,可是要打人的。”
他眉目冷肅,不見半分開玩笑的意思,李瀛卻是輕輕笑了,道:“我知道。”
雲清辭膚色潔白,冰肌玉骨,方才自外麵回來臉已凍的冰涼,這會兒被熱毛巾一敷,很快泛起薄薄的紅暈。
李瀛耐心地再次浸水,繼續為他擦拭。
在那噩夢一樣的日子裡,大片朱砂與雪色凍在一起,墜落的人頭發也被凍在一片殷紅之中,他費勁地將凍僵的愛人抱起,坐在江山殿的爐前暖著,小心翼翼地為他活動筋骨。
卻怎麼也暖不熱。
分明不需要暖的,他本就鮮活如烈陽,炙熱而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