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從來不是什麼拖遝的人,他對著白舒說會好好考慮一下後,不日便有了結果。
他屢次在公開場合被十八公子逗的開懷大笑,帶著十八公子多次出入主殿中,甚至放任十八公子在扶蘇逐漸行走朝中後成為了皇帝身邊最受寵的兒子這樣的謠言時,白舒便知曉這就是他給出的答案了。
旁人看來或許是陛下在大公子獨立後,皇帝將自己的父愛轉移。但對於白舒來說,這是嬴政確立胡亥為扶蘇磨刀石,同時也是考驗朝中臣子之心與試探胡亥的一步棋。
對此,白舒對著扶蘇總是心虛至極的:“扶蘇啊,”小心的打量著在另一側跪坐讀書的少年,聲音輕的如害怕驚動幼鳥,“你最近感覺怎麼樣?”
一直以來的教養和對白舒的尊敬,讓扶蘇放下手中的書,轉頭直視著自己的老師,神情氣惑不解,並不知曉為何對方會有此問。
他看著白舒的眼神裡難掩困惑:“扶蘇最近過得還不錯,仲父為何會突然有此問?”
他自覺最近沒遇到什麼事兒,正式參政說明父王和仲父終於認同了他的能力,雖然很多問題他還聽不太懂,但是他相信隻要自己努力去學,不懂便問,假以時日定然能幫上自己仲父和父王的。
他說自己心情不錯,並非是在撒謊。
“就,聽到了一些事兒。”白舒看著一臉茫然的扶蘇,想到自己無意中給對方增添了多少未來登基的難度,就覺得內疚異常,“小扶蘇啊,如果你覺得有哪裡不開心了,卻又不好意思對主君開口,那你可以和仲父說啊。”
十三四歲的少年,即便知道對方在這個時代可以成家立業了,但他在白舒眼睛裡還是個幼崽:“你父王兒子多,但畢竟你是我學生,我肯定會幫你的啊。”
扶蘇是單純,卻也不是真的傻,如說之前白舒的話來得太突兀讓他摸不得頭腦,那他現在這話幾乎是□□裸將答案放在他麵前了——感動之餘不免好笑:“仲父,扶蘇還沒那麼的小心眼呢。”
想來想去,也隻有最近謠傳的‘十八子要要取代長公子地位了’‘始皇厭棄自己嫡長子’這樣的頭條,會引起自己仲父的關注吧:“
他是我的弟弟,仲父,我或許不會發自內心的愛他,但他是我弟弟。”
扶蘇他父王兒子多,但隻能說扶蘇出生的時機太巧了,加之他又年幼喪母,恰逢嬴政對自己的母親絕了心,多方作用之下他成了唯一一個享受到了這般被父親親手帶著長大特殊優待的孩子。
在這一方麵,扶蘇對於白舒來說也是不同的,他是白舒唯一的學生,人性天然的會幫偏。可以說天時地利人和中,他已經占據了絕對的人和,隻要他未來不出大差錯,那麼這個秦王的位置,他就可以坐的穩穩當當了。
若反應不過來是因為最近胡亥在他父王麵前猛刷存在感的話,那他這個長子兼帝國隱形繼承人的位置也可以不要了:“十八弟能引得父王開懷,我開心還來不及呢,哪裡會妒恨?”
這話讓白舒晃了晃,拿不住這種如在評價戲子的話究竟是自己想多了,還是對方卻有此意:“真的不生氣?”
“仲父,若是真的生氣,那父王後宮裡那些妃子們,不早就氣死了?”他看的淡然,“比其他人,扶蘇被父王一手帶大,父王又將扶蘇送到了仲父身邊——如此還不知感恩,不知父王對扶蘇的看重,那扶蘇便真的愧為人子了。”
他說的認真,隨了嬴政的眼睛裡滿滿都是真誠和感激:“父王將扶蘇交給仲父,讓仲父帶著扶蘇親身體驗戰場無情,不正是為了讓扶蘇在日後也能成為心懷天下,不拘泥與一城一池的,如父王和仲父一般的大人麼?”
“如此殷切期頤若都不稱之為舐犢之情,那還有什麼可以呢。”
唔,這是怎樣的小天使啊——
不能說感動的稀裡嘩啦這樣誇張,但白舒也確實因此有了‘生個兒子’的想法——當然,也隻是想了想,很快又被他抹消掉了。
“你能想開便好,”點頭微笑,舒了一口長氣的樣子,“你父王一貫重視你,我隻是擔心突然冒出來了個胡亥,你會感到自己的父親被奪走了,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來。”
“這個天下都是父王的,父王想要偏愛誰,偏袒誰,那是父王的意願。父王愛護扶蘇是扶蘇之福,但他又不僅僅是扶蘇一個人的,若說父王不喜扶蘇,那一定是扶蘇哪裡做
得不對了,引得父王不喜了。”
他邊說邊點頭:“扶蘇再想辦法討的父王原諒便是,若是為此對著父王耍小脾氣,仲父未免把扶蘇想的太過不懂事了。”他說的是‘原諒’,而並非是‘改過’,“況且在父王眼睛裡,沒有什麼比這個天下更重要的了,胡亥比不得,扶蘇更比不得。”
白舒的眼底閃過一道暗芒,稍轉即逝後被笑容遮掩:“小扶蘇你想的真透徹,既然你如此做想,那我便放心了。既然你父王最近這般喜愛胡亥,你可有想過和這個弟弟多親近親近,在你父王麵前展露一下你的胸懷氣度?你日後上位,他也好歹算是個幫手。”
出乎白舒意料的是,扶蘇搖頭了:“阿娘就生了扶蘇一個,”變相拒絕白舒提議拉攏胡亥的意見,“胡亥也有自己的親娘,且我對胡姬的印象著實不好,說是遷怒也罷,十八弟......與我也確實不是一道人。”
“這樣啊——”白舒懶散的拖長了音,見扶蘇自己心中有了想法,也沒有再勸,“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不過約莫著要幾日,舒要暫離鹹陽歸期不定,你是想要跟著仲父,還是要留在鹹陽?”
“仲父要離開鹹陽?”扶蘇固然已經參政,但到底還沒有達到嬴政認可的水準,自然也無法接觸最核心的那一部分帝國機密,“是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