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趙宗冕果真去了真珠院。這自然又出乎西閒的預料, 但卻無可奈何。
趙宗冕在她旁邊倒下, 摟著西閒道:“路上你那樣難受, 我隻當是趕路累著了,現在覺著好些了沒有?”
西閒道:“好的多了。您才回來,明兒必然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就早些睡吧。”
趙宗冕嗅著她發間淡淡的幽香:“知道。以後你也安心保養, 彆再像是先前一樣左思右想的費神,你的身子也太差了, 趁著年紀輕輕的一定要養起來, 不然以後更不知怎麼樣了。”
西閒隻應承著而已。
趙宗冕撫了撫她的頭發:“安心睡吧。”可過了一會兒又道:“我看你這個樣, 隻靠吃藥,進補, 也是治標不治本,等我想想, 教你一套拳。”
西閒本正隱隱有些困意,聽了這話,頓時又清醒過來:“什麼?”
趙宗冕笑道:“怕什麼, 又不是讓你能上陣殺敵, 是強身健體的拳法,你聽沒聽過五禽戲?”
西閒道:“這是神醫華佗所創, 隻是聽說過, 不曾見過。”
趙宗冕把她往懷中抱了抱:“改天讓你見識見識, 學會了對你也有好處, 睡吧。”
次日西閒晨起,趙宗冕卻早已經去了,杞子掩不住滿臉的高興,對西閒道:“王爺可真上心娘娘,先前走的時候還交代讓我們好好服侍,不讓我們早早地把娘娘吵起來,讓您儘情多睡會兒,還有王妃也派人來過兩回,問昨兒晚上休息的怎麼樣,又問缺少什麼沒有,來的路上我還替您擔心,怕王妃是不好相處的呢,沒想到竟是這樣仁慈和善的。”
西閒也不吱聲,杞子正在興頭上,見屋裡沒有彆人,又靠前低聲道:“這也是姑娘是個有福氣的,偏偏這王府裡姬妾雖然多,居然沒有一個給王爺生下兒子的,姑娘才嫁了就有身孕,簡直是羨慕都羨慕不來的運氣。”
西閒聽到這裡才說:“行了,以後這些話不許說。”
杞子知道她向來謹慎,卻仍笑道:“這會子還怕什麼,王爺上心,王妃也疼惜,隻儘管享福就是了。”
西閒皺眉:“夠了,還說?”
杞子見她不高興了,才忙低下頭:“是。”
西閒忙著起身,洗漱打理妥當,便出門去王妃處請安,才一出門,清晨冷冽的氣息撲麵而來,西閒冷的打了個哆嗦,杞子忙道:“不然彆去了,這兒的鬼天氣可比京內冷多了。”
旁邊一名宮女道:“天這樣冷,保不準地上有水結了冰,娘娘還是保重些,何況先前王妃特派人來告訴,讓娘娘安心休養呢。”
西閒笑了笑:“娘娘這樣仁德,我們自然也要加倍恭敬才對得起。”竟不聽他們的,隻叫奶娘又去拿了一件略厚些的披風。
離開真珠院,才走了不多時,便見張夫人從廊下走來,遠遠地見了她,張夫人便加快步子上前,躬身行禮道:“娘娘可大安了?”
西閒道:“已經好了。快不必多禮。”見她起身,便又問道:“二夫人也是要去給王妃請安的?”
張夫人忙道:“正是。娘娘也是?正好同路了。”
兩人一路同行,張夫人便道:“娘娘的氣色比昨兒要好很多。對了,還沒正經恭喜娘娘有喜了呢。”又道:“這北地的氣候跟京城畢竟不一樣,娘娘如今也算是萬金之軀,一定要多加留意保養才好。”
西閒謝過,卻並不多話。
張夫人見她少言,自己就隻說些雁北的氣候,風土之類,倒也不覺著十分冷場。
兩人且說且行,快到王妃居處的時候,就見王琴兒跟柳姬兩個從前方而來,不知也在說什麼,交頭接耳。
張夫人笑吟吟道:“她們兩個好的很,焦不離孟的,哪裡有這許多話說。”
這會兒柳王兩人上前給西閒行禮,柳姬說道:“怎麼娘娘也這樣早,你有了身子,且病還沒全好,何必就趕著這樣禮數周全的,何況王妃大度,絕不會責怪。”
王琴兒也說道:“可不是麼?娘娘有孕在身,不比尋常,有些客套禮數能省則省便是了。”
西閒微微一笑道:“王妃大度,我們自然該越發知禮、敬重王妃,就如我是初來,便蒙各位如此關愛,我心裡自也越發感激,以後還多勞幾位姐姐關照,大家彼此和洽親近,才是正理。”
張夫人笑道:“娘娘折煞我們了,娘娘對王妃之心,就如同我們對娘娘之心是一樣的。”
柳姬跟王琴兒也笑著點頭稱是。
幾人說罷,便進門給王妃請安,吳妃在內室聽說,便出來相見,趕著握住西閒的手,不叫她行禮,又道:“可憐見兒的,手這樣冰。”
王妃小心拉著西閒到榻上並肩坐了,回頭道:“給側妃的東西裡,可漏了什麼沒有?”
眾人都不解,王妃道:“大冷的天,側妃過來,手爐也沒有一個,暖手也沒有一個。你們是怎麼辦事的?”
大家這才明白,背後的管事嬤嬤忙躬身道:“說來的確是奴婢們的疏忽,忘了側妃娘娘從京裡來,未必會帶手爐等物,請娘娘息怒,即刻就命人送去。”
王妃這才點頭:“真是但凡我一時想不到,你們就得出點岔子。去了後再仔細看一看,若還有什麼短少不周到的,可不能就這樣說幾句便完事的了。”
眾人齊聲應承。
西閒道:“我來這裡,一應上下所用東西,乃至住處,都是娘娘妥帖安置,委實不必再操心勞神,叫我心裡如何能安。”
吳妃道:“快不必這樣說,我為你張羅妥帖,不是分內之事麼?你在王府裡住的舒心,我也才能安心。不說是你,就連她們,我也是一樣對待。”她所指的“她們”,自然是說侍妾們。
張夫人在旁笑道:“王妃說的很是,側妃娘娘就不必有什麼不安了。以後相處久了,才知道娘娘的心呢。”
吳妃對西閒道:“所以你就不必有什麼顧慮了。你喜歡了,王爺才喜歡,王爺喜歡了,自然都皆大歡喜。”
說到這裡,外頭報說李夫人到了。
李夫人的臉色不大好,眼皮卻有些浮腫似的,上前向王妃跟西閒行了禮,便退往後。
吳妃道:“其他三位你都認得了,她是排行第四的,原先是我身邊的心腹人,最是得力頂用,偏給王爺看在了眼裡,硬是把她討了去。”
現如今王府裡的這幾位夫人,按照給鎮北王收房的順序,張夫人排行第二,柳姬排行第三,李夫人排行第四,王琴兒是第五,那位失蹤了的瑛姬卻是最小的一個。
王妃說完,李夫人輕輕地咳嗽了聲。王妃又對西閒道:“原本她也是個有福氣的,給收房了不多久就有了身孕,隻可惜……出了點兒意外,好端端把個男胎給沒了。”
周圍其他三位侍妾都靜默而立,張夫人垂著眼皮,不知在想什麼似的,王琴兒麵有冷笑之色,柳姬卻瞥著李夫人。
李夫人聽到這裡,手微微地發抖。
王妃微紅著眼圈,提起此事,她仿佛也十分難過,片刻後才又對西閒道:“那之後,她的身子就也隨著不好了,太醫說是小產落下了病根。”
說到這裡,王妃皺眉道:“我之所以在這會兒說這些,不是為大煞風景,隻是想讓妹妹知道,府內不管是王爺跟我,還是她們,都盼著王爺能有一子半女的呢。何況這已經出過一次事,所以妹妹一定要小心謹慎,千萬要平平安安誕下孩兒才好。”
西閒道:“多謝娘娘關愛提點,我會謹遵教誨,加倍留意的。”
王妃回頭對李夫人道:“今兒天冷風又大,你怎麼竟也來了?你身子不好,快也坐吧。”
李夫人這才道謝落座,語聲虛弱道:“畢竟是側妃娘娘來府裡的第一日,妾身怎能缺席。”
王妃轉憂為喜,笑道:“偏偏你們都這樣知禮,叫我說什麼好?”
自上而下,大家坐著說了半晌話,西閒覺著有些倦了,看時候不早,便起身告辭。
西閒一起身,其他眾人才敢告退。
於是出了王妃的正院,眾人各自回房。張夫人望著西閒,正思忖要不要跟過去,突然見李夫人扶著丫頭,往她身邊走去。
張夫人一怔,便慢慢地停了步子。
這會兒柳姬跟王琴兒也走過來,柳姬道:“姐姐怎麼不去跟側妃娘娘說話呀?”
張夫人道:“改天有的是時間,何必都趕在這一時?”
王琴兒望著李夫人,若有所思道:“她怎麼忽然跟側妃走在一塊兒了?”
張夫人道:“興許她們才是真的有話可說呢。畢竟……都是懷過王爺骨血的。”
“這話可差了,”柳姬笑道:“四夫人或許是‘懷過’,側妃娘娘可正當榮寵無雙呢。怎麼竟好像咒她。”
張夫人掩口笑道:“我走神兒了,胡說八道,偏你耳朵尖,要抓人的刺兒。”
柳姬道:“不是我要抓你,是你的話裡帶著刺兒的嘛。”
張夫人啐了口:“可不能開這樣的玩笑,讓王妃或者王爺知道,我活不活了?”
柳姬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活不活,我說的可不算,彆問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