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恒說完後, 一隻手按在了他的肩頭。
那手微微用力。
顧恒閉上眼睛, 以為趙宗冕會一拳揮落,或者像是他先前常做的一樣狠狠踹上一腳, 或者乾脆一掌拍死自己。
然而都沒有。
那隻很有力的手隻是在顧恒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兩下。
是趙宗冕道:“現在說這些話,有何用。泰兒被人擄走, 隻能想法兒救他回來, 如果殺了你能讓他回來, 朕立刻動手。”
顧恒低著頭, 卻恨不得他一掌將自己打死,這樣的話, 心裡就不必如此難受了。
趙宗冕又道:“而且難道朕不知道?你疼惜泰兒的心,比任何人都甚,大概隻比皇後差一點罷了。你起來,叫太醫把手臂的傷先料理妥當,彆人還沒有找回來, 你先流血而死了。”
顧恒仍是不動。
趙宗冕握住他沒傷的右臂,強將他拉了起來:“不許再這樣了。好好振作, 想法找他回來就是了。皇後那邊, 朕已經暫時安撫住了, 鎮撫司跟五城兵馬司今夜滿城搜尋, 隻要泰兒在城內, 一定會有消息。”
顧恒擔心的不是鎮撫司找不到線索, 他擔心的是就算找到線索……也無力回天。
泰兒不僅是西閒的心頭肉, 更是除了趙宗冕之外, 整個皇朝的中心,那些刺客白天拚死不顧的勁頭,顧恒現在想來都心有餘驚。
龍驤衛明明是精銳中的精銳,但卻也抵擋不住刺客們兩敗俱傷的打法,因為他們隻有一個目標,就是泰兒,甚至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趙宗冕道:“如果你方才所說如實,那一時倒也不用擔心。”
“怎麼說?”顧恒忙抬頭。
趙宗冕道:“假如這些人想要泰兒死,那麼當場就可以動手,又何必大費周章地把他擄走……照朕看來,他們如此,一定另有所圖。不必著急,就算咱們找不到他們,他們必然也會主動露麵。”
顧恒關心而亂,竟然忽略了這明顯的一點,頓時精神一振,忙又問:“他們什麼時候會露麵,又有什麼所圖?”
趙宗冕向他一笑:“你這混蛋,可見你疼愛那小家夥,從回來到現在都還昏著頭呢,朕又不是諸葛孔明,也不是刺客,又怎會知道他們真正的所圖?”
顧恒揉了揉眼睛:“皇上恕罪。”
趙宗冕叫太監去傳太醫,又回頭道:“恕什麼罪,現在當務之急是你快點把傷養養,彆在這個當口倒下,如果刺客們們真有所圖,隻怕不出兩三日就有消息,到時候缺不了你。”
顧恒忙點頭,又遲疑著問:“明日……娘娘那邊呢……”
趙宗冕道:“不要緊,還能支撐,何況,那小家夥是個有福氣的,也許明兒他就能回來呢。”
太子遇刺被擄,這件事除了顧恒跟貼身幾人外,無人知曉。奇怪的是,外界也並無風聲。
趙宗冕已經下令封鎖消息,先前吩咐小江子等,便是怕走漏風聲,讓西閒知道。
對趙宗冕而言,當知道泰兒出事後第一反應,竟不是擔心泰兒會如何,而是第一時間想到了西閒。
這件事絕不能讓她知道。
顧恒顯然跟他是一樣的想法。
隻是,趙宗冕雖然猜到了刺客傾儘全力擄走泰兒,必有所圖,也料定他們會露頭,卻想不到,這消息來的如此之快。
***
大理寺,囚室。
關潛聽了蘇霽卿的話,覺著不能呼吸。
他從事發,到叫管家去報官,及至過堂,入獄,從不曾有半分慌張。
就算身在囚室,卻也泰然自若,直到現在。
“太子……給人擄走?”關潛不能相信,窒息。
蘇霽卿道:“龍驤衛幾乎拚殺殆儘,顧統領也受了傷,如今鎮撫司跟五城兵馬司的人正在挨家挨戶搜查。”
關潛後退兩步在板床上坐了,用力將胸口衣襟扯開幾分。
“怎麼可能,泰兒……”關潛想到泰兒的臉,眼前幾乎模糊。
蘇霽卿道:“太子是臨時起意才出宮的,按理說刺客不會準備的如此妥當,所以可以判斷,刺客們雖然有所準備,起初卻不至於是衝著太子……而昨日發生的最轟動之事,自然就是……”
關潛猛然抬頭,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但是,”咬了咬牙,關潛道:“那件事,那件分明是、私事。”
蘇霽卿道:“小公爺,彆再猶豫了,您知道什麼,就跟我明說什麼,就算是有一絲半點跟刺客有關的,那也值得一試呀。難道、你還信不過我?或者,你願意坐視太子……”
“彆說了,”關潛製止了蘇霽卿,“我告訴你就是了,我也……隻能告訴你。”
雖然在那次進宮謝恩的時候,關潛給西閒的感覺,像是跟何蕊甚是“恩愛”。
但自從跟何蕊成親以來,兩人之間相處,卻比顧恒跟陸爾思還要古怪。
正如關潛所說,兩人從未圓房過,但這原因卻並不隻在何蕊。
成親那天晚上,關潛回到洞房,揭開喜帕喝了交杯酒,這會兒關潛已經看出何蕊心不在焉。
等要脫去喜服安枕的時候,何蕊轉開頭去,竟是個拒絕之意。
其實關潛也正意興闌珊,見新娘子如此,不由笑了聲,居然也沒去俯就,隻也默默地和衣而臥。
這便是個開頭了。
此後連日,兩人也自然是形同陌路,何蕊並不來親近關潛,關潛也不去碰她,如此而已。
宮內謝恩之後,回到府內,關潛對何蕊說道:“你想明白些,這畢竟是皇上賜婚,不管在府裡是怎麼樣,出到外頭,請夫人彆丟了臉麵。”
何蕊皺眉道:“我丟了什麼臉麵了?”
關潛說道:“在皇後娘娘跟前,夫人的架子也擺的很足,倒要我請才肯起身行禮。”
何蕊冷笑了聲:“皇後娘娘?”
關潛看著她隱隱透出的不屑之意,眼神一變,但卻並沒多說什麼,隻是一笑道:“夫人……還是好自為之吧。”
何蕊並沒有“好自為之”。
她把關潛的“笑”,以及不來碰自己,看做是“退讓”。
章令公主的名聲不好,關潛先前是個紈絝,雖然如今貴為禮部侍郎,但在有些人眼裡,卻也隻是靠著裙帶關係而上。
何蕊不知道自己嫁了個什麼人,隻先入為主的覺著是個無能之輩。
那天關潛從外回府,無意中聽見何蕊跟貼身侍女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