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五條悟很投緣。
我是一個徹底的甜黨。
他也是一個徹底的甜黨。
甜黨和甜黨總能成為知己,尤其是我們中間還有一個對彼此都意義非凡的夏油傑。
我從拎袋裡拿出一盒香甜的紅茶醍醐酥,送給了我的知己,讓他帶著在回程的路上吃。
知己一看是食物,沒跟我客氣,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就是夏油傑的反應有點奇怪。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欲言又止。
“你怎麼了嗎?”我問他。
他搖搖頭:“沒什麼。”
欲言又止,一定有什麼。
五條悟晃了晃手裡的醍醐酥,調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小鈴放心,我會分給傑吃的。”
紅茶醍醐酥是我最喜歡的甜食,從小吃到大。
以前夏油傑也常常給我買,然後陪我坐在草地上,一邊看著西沉的落日,一邊等我吃完,然後送我回家。
但他從來不吃,他總說甜食蛀牙。
“不用了,夏油不愛吃這個。”我對五條悟說,“你自己吃就行,覺得好吃我就再給你寄。”
他是夏油傑的朋友,也是我的知己,我不能小氣。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在我說完這句話後,夏油傑的表情更奇怪了。
有一種難言的……落寞?
一定是我看錯了。
“夏油。”
我正想說些什麼,他淡淡開口:“鈴溪,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走了。”
“嗯,一路順風。”
於是我把沒說出口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裡。
所有的不舍也壓回了心裡。
*
我和知己五條悟也開始寫信。
我們大多數時候都在討論各地的特產和有名的點心鋪子,有時候我也會問他有關咒術師的事。
我對他們的世界很好奇,但我是個普通人,我隻能問,隻能猜,卻不能親自體會。
如果給我咒力和術式,我也想成為和夏油傑並肩站立的人,想要成為他的同伴。
……如果給我咒力和術式。
哎。
這是天生的。
而我是個普通人。
夏油傑寄回來的信始終中規中矩,某天我突發奇想,給五條悟寫信問:【你們學校有女生喜歡夏油嗎?】
他這麼好,會被喜歡很正常。
但我在寫的時候卻有點心梗。
忐忑的情緒使得我握筆的手都有些不穩,少女的心思在不似平日工整的筆跡裡昭然若揭。
五條悟很快回複:【太多了,傑都看花眼了,有一個特彆潑辣的對他窮追不舍,還取好了未來孩子的名字。】
——太多了。
——傑都看花眼了。
——有一個特彆潑辣的對他窮追不舍。
——還取好了未來孩子的名字。
我生氣了。
生氣的後果就是我再也不給夏油傑寫信了。
在此之前,我給他寫的最後一封信是:【你的頭發很長了,等你下次放假回來,我幫你修一下吧。】
夏油傑是長發,他本人不喜歡去理發店,以前我自告奮勇幫他剪過一次。我覺得剪得不太行,他卻很滿意。
……其實我做什麼,他都不會不滿意。
我們相識十二年,他從未對我說過一句抱怨或是不滿的話。
當然,也沒有說過一句喜歡或是表白的話。
沒有討厭我。
也沒有喜歡我。
和我關係親近,隻是因為和我是青梅竹馬吧。
夏油傑給我的回複的是:【好,等我回來時找你剪頭發。對了,上次出去執行任務,買了一些悟推薦的楓糖餅乾,你不要一次全吃完。】
他給我買了五盒,和信一起寄回來了。
楓糖特彆甜,甜得我牙疼。
我沒聽他的話,一下子吃完了五盒,吃得滿臉都是淚水。
——因為牙疼了,胃也撐得難受。
媽媽打車帶我去醫院,問我先去看牙醫還是看胃腸科。
我什麼都不想看。
我隻想睡覺。
然後我在計程車上就睡著了。
*
我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小時候的我,和小時候的夏油傑。
我之所以知道他和我們不一樣,是因為他曾經從咒靈手裡救過我一命。
我看不到咒靈,絕大多數人都看不到,但它們存在於任何一個有人的地方。
它們誕生於人類的負麵情緒中,誕生於各種惡意的詛咒裡。
‘讓這些家夥去死好了,夏油,他們根本不值得你救。詛咒他們下去十八層地獄,被油鍋炸成天婦羅——’
‘鈴溪,不要詛咒彆人。’
‘可是他們不是好人——’
‘你要是不說詛咒人的話,我就給你買紅茶醍醐酥。’
紅茶醍醐酥是我最喜歡的點心,效果巨大,吃完之後,我果然乖乖聽話,再也沒說過任何一句詛咒彆人的話。
我好懷念那時候呀。
世界好大,惡意好多。
但是有夏油傑陪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怕了。
夢到這裡就醒了。
我睜開眼睛,看到外麵的日光順著窗戶投進來,而我已經打完點滴了,手背上貼著一個小小的白色膠帶。
床邊站著的,不是我那要捶我的媽,而是——
夏油傑。
“夏油……”我張嘴說話,發現聲音竟然是顫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