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他轉過身朝房門外走去。鐘明也跟著站起來,看向瓊很快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接著抬起頭,看了眼天花板。
如果他沒記錯,這個房間正好在五樓書房的正下方。
·
因為和瓊說話,鐘明到達檔案室時遲了幾分鐘,但是他也不太著急。自從他成為熟練工後,陶就變成了那種最惹人討厭的上司,隻是在每天上午和下午各來一次,看看鐘明的進度,再不痛不癢地說上幾句雞蛋裡挑骨頭的話,其餘的時間都不在檔案室。
因為稍微遲個一小會兒也沒關係。
鐘明不緊不慢地穿過走廊,然而,在他轉過一個拐角,看到檔案室的大門時,卻猛地察覺到了不對。
檔案室的門虛掩著。
有人在裡麵,而且
並不是陶。
鐘明頓了頓,接著放輕了腳步,屏住呼吸,緩慢地靠近了檔案室。透過門縫,他看見一個穿著白色衛衣的人蹲在地上,正動作急切地翻閱著書架上的資料,他看起來非常緊張,動作慌亂,周圍的地上全是散亂的資料。
鐘明眼角微動。要知道陶是個強迫症患者,對資料的整齊排序有著非常高的要求,檔案室裡書架上的數千分資料都被按照序列整齊地放在書架固定的位置。
也就是說任何人弄亂了資料,他都能第一個發現。
鐘明靜靜地思考了片刻,接著伸手拉開虛掩的門,陳舊封木門立即發出吱呀聲。
“!”穿著白色衛衣的男生轉過頭,見鐘明站在門口,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你——”
他神情慌亂,眼鏡都歪了,他看著手邊的散亂的資料,慌亂地向鐘明解釋:“我、我什麼都沒看到!”他撿起地上的一本書,指著上麵的文字道:“這上麵的語言我根本就看不懂。”
鐘明垂下眼,想起李逸之說過的話。看來不止是下層的仆人,玩家也看不懂上麵的文字。他垂下眼,看見了男生右手旁的地麵上掉落的一根鐵絲,視線微微停滯,看來這個玩家是撬鎖撬進來的。
現在的大學生一般會知道怎麼撬鎖嗎?
鐘明眯了眯眼。接著,他抬眼看向白衣男生,道:
“你走吧。”
穿著白色衛衣的男大學生本來嚇得都快尿了,見這個NPC居然完全不準備對他做些什麼,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愣了半響才摸爬滾打地從地上爬起來,推門跑了出去。
鐘明看著地麵上散亂的文件,又抬起頭,發現十三個書櫃中,那個玩家隻來得及翻了兩個。其餘的書架還是整齊的。
鐘明站在原地,眼神掃過剩下的幾個書架。
他緩步上前,走到第三個書架前,看著上麵碼得整整齊齊的書本。
接著,鐘明抬起腳,直接將書架踹翻!
“轟——”
隨著一聲巨響,書架砸在地上,掀起一片灰塵。
下午三點,穿著一身銀灰色西裝的陶才溜溜達達地來到檔案室,他站在門口,從玻璃的反光上確認了一下自己外表,這才推開門。
接著,房間內的一片狼藉便映入眼簾。
檔案室內,所有的書架都倒在了地上,書本散亂一地,幾乎堆成一座小山,而鐘明正蹲在書籍中央,腳邊推著幾摞按照序列整理好的書。聽到門口的聲響,他回過頭,白皙的臉頰上沾滿灰塵。
“陶,你回來了。”
陶鏡片後的瞳孔緊縮,看著麵前這幅連下腳地方都沒有的景象,額角抽搐。
他有點強迫傾向,還有潔癖,看到眼前這幅場景頭皮都要炸了。因為當著鐘明的麵,他強迫自己深吸了幾口氣,繃起青筋的右手撫了撫眼睛,這才勉強抬頭,道:“這裡、是怎麼回事?”
鐘明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怒火,很局促地站了起來,小聲說:“……是一
個玩家。”他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打量陶的臉色:“他撬了鎖進來。”
陶聞言一頓,低頭朝門上的鎖一看,果然見有被撬過的痕跡。心頭火登時竄上。
“他媽的”他咬牙罵了一聲,右手握拳猛地打在門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鐘明被嚇了抖了抖,頓時將頭垂得更低,肩膀也鎖起來。陶眉頭緊皺,還想接著罵,卻抬頭見鐘明臉色蒼白,畏畏縮縮地站在角落裡,心頭的怒火頓時一滯。
“我……我這就收拾好。”
鐘明見他看過來,咬了咬唇,接著便轉身要去扶起倒在地上的書架。但是這裡的書架都是實打實的楠木製成,哪是靠他一個人就能搬動的呢?
陶眼見著鐘明將書架抬起來一半就沒了力氣,眼見著就要摔倒,趕快幾步走上去將他扶住。
“放手,我來。”他撐住書架,將鐘明推到一邊,將書架扶起來後立刻轉過身,拉過鐘明的手一半,便見青年白皙柔嫩的手心赫然有兩道紅印。
“你看看這搞的。”陶皺起眉頭,有點心痛地摸了摸那兩道紅印,抬頭看向鐘明,便見青年白著張小臉,用謹慎的眼神看著自己。
陶的心頓時化成了一灘水。想到小時候父親言傳身教,說失敗的男人才會把氣發在妻子身上。
他臉上的憤怒消退,拿出手帕細細擦掉鐘明臉上的臟汙,柔聲道:“彆擔心,我不會懲罰你的。”
聞言,鐘明很明顯地鬆了口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真的嗎?”
“真的。”陶勾起笑容,拉著鐘明的手跨過地上的臟亂走到屋外:“你彆管了,我會處理的。”
兩人走出屋外,陶立刻眼不見心為淨地將門關上,隔絕了裡麵彌漫的灰塵。接著,他輕咳了一聲,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亂的衣服,從公文包裡拿出一個方形的東西遞給鐘明:
“這是我從外麵給你帶的。”
鐘明接過低頭一看,發現是隻包裝精致的禮盒。四方的淡綠色的禮盒上纏著淡粉色的絲帶,隱約聞到了一絲清甜中帶著點苦澀味道——這是一盒品質頗高的巧克力。
他抬起頭,驚訝地看向陶。便見對方略有些不自然地扭過頭,收起公文包,狀似不經意地隨口道:“我偶然路過就買了,獎勵你最近工作認真。”末了板起臉說一句:“沒什麼彆的意思,以後要是工作做的不好我還是要罰你的。”
鐘明:……
“好的,我知道了。”
鐘明也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卻見陶的眉心立刻微不可查地皺了皺,鐘明耐心地頓了兩秒,才垂下眼道:
“謝謝您,我很喜歡。”
陶的眉頭這才舒展開來,朝他擺了擺手,道:“行了行了,你去吃飯吧。”
“是。”鐘明點頭,拿著禮盒轉過身。
他向走廊外走去。裡麵的文件少說有上千,要全部整理排序,至少需要花費兩個星期。期間,任何丟失的文件都不會被發覺。
鐘明轉過
拐角(),單手拿著禮盒(),另一隻手不著痕跡地碰了碰右邊的口袋。
·
檔案室被毀壞,鐘明的助手工作暫停,由此多出了時間拿來陪伴艾伯特。之後的幾天,艾伯特依舊會要求他讀睡前故事,但是卻沒再要求他陪床。也許是因為這幾天天氣比較好的緣故,鐘明看著窗外陽光明媚的山穀,感覺心情都開闊了些許。趁著天氣好,他帶著艾伯特去花園裡轉悠,還遇到了幾個雇傭兵。
那幾個雇傭兵看到他們兩個就像看到了鬼,立即就躲遠了。鐘明上前查看,便見好幾株玫瑰都被連根拔了起來,歪倒在一旁,四周的泥土上是雇傭兵淩亂的腳印。
鐘明皺了皺眉:“……這些人”
他倒是能理解這些玩家隻是想要找線索,但是這群人確實像蝗蟲一樣,所到之處全部被翻得亂七八糟。
鐘明看著倒在地上的玫瑰,知道這些花種有多金貴,肉有點痛。
艾伯特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他收回停留在花朵上的眼神,遙遙望向遠處的山穀。
黑色的森林之外,兩匹高山在陽光下閃著翠綠的光澤,其中的山穀仿佛被巨斧劈開,其中有一條河流緩緩流出,水麵在陽光下波光粼粼。
艾伯特看著這寧靜而美麗的場景,突然說:“迷霧要來了。”
鐘明沒聽清,偏頭看向他:“什麼?”
艾伯特收回眼神,不再說話。
·
就在這天,鐘明領著艾伯特回到大宅之後,天色猛地暗了下來。
鐘明眼睜睜看著窗外的天空在瞬息之內被烏雲填滿,山穀內開始傳來颶風嗚咽般的響聲,氣溫驟降,剛剛下午三點外麵就如同黃昏半黑暗。鐘明目睹一切,總覺得和那日艾伯特要他留在房間裡的天氣相似,都是驟然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吃完晚飯,鐘明從餐廳中出來,不經意間往外一看,頓時被嚇了一跳。
濃霧不知何時籠罩了整個大宅。
屋外的能見度非常低,從山穀到花園都完全消失了,透過窗戶隻能看見最近的枯樹,樹枝的陰影像一根根枯瘦的鬼手般在空中揮舞。鐘明敏感到一絲不安。
這時,一聲清脆的鈴聲響起。
瑪麗夫人的身影出現在樓梯頂端,她放下手裡的鈴鐺,垂眼看向集中在大堂中的玩家:“近幾日山穀裡的霧氣較重。”她輕聲道:“為了各位的安全著想,還請各位不要出門。“
她隻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句,但是沒有任何玩家敢輕視這句話。當日,所有玩家都早早地回了房,畢竟屋外的霧氣怎麼看怎麼滲人。
深夜,大宅內安靜下來。
二樓的三個房間內空出一間,死去黃毛的房間外被掛上了個木板,上麵用花體寫著一個英文字母「Closed」。
走廊上寂靜無人,片刻後,由拐角處出現了一個人影。他動作輕巧,仿若一隻潛伏樹叢的獵豹,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一雙皮鞋在標注「Closed」的門前停頓了一下,接著向前,停在旁邊的房門前。
裡麵住的是三個大學生其中之一,那個穿白色衛衣的學生。
一點衣物摩擦的聲音響起,站在房門外的高大的人影俯下身,流暢的脊背弓起,蒼白修長的手指觸碰到了地毯,似乎往上麵撒了什麼東西。
就在這時,一個放低的聲音響起:“果然是你。”
門前的身影猛地一頓,接著,他驀地轉過身,燭光照在他細長的丹鳳眼上。
穿著一身睡衣的鐘明站在樓梯上,手上端著燭台,在昏暗的光線中抬眼看向站在房門口的男人:
“李逸之,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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