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能感到的,真正意義上的恐懼,實際上是希望破滅的絕望。
是知道因為自己的失誤,親手毀滅了唾手可得的希望,而驟然陷入絕望的一瞬間。
李逸之一直注意著他的情況,隨著金發雇傭兵身上產生的變化,他全身的肌肉都逐漸繃緊,非常謹慎地繞到了金發男人正麵。
這時,金發雇傭兵的呼吸已經完全失去了節奏,他幾乎是無法控製地在倒氣。然而片刻後,他又突然停止了抖動,安靜了下來。
李逸之的眉尾抽了抽。
下一瞬,金發雇傭兵緩緩抬起了頭,走廊中略微昏暗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
“所以說……是我讓自己失去了活下去的資格?”
他嘴角掛著笑容,表情卻比哭還要難看: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事情?”
李逸之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猝然後退了一步。
下一瞬,金發雇傭兵的右手像是被什麼東西操控著般突然抬起,用匕首刺進了自己的頸側。
空氣中響起’噗呲’一聲。
他的動作非常用力,匕首直接刺穿了頸動脈,鮮血在壓力下噴湧而出。
“臥槽。”
李逸之雖然躲避及時,身上卻還是被濺起了一些。他抬起頭,看著鮮血都噴到了屋頂上,驚訝地長大了嘴:
“哇,牛逼。”
“噗通”一聲,金發雇傭兵的身體倒在地上,鮮血從脖子裡流出來,和地上葉箐的血混在了一起。
到最後,他藍色的眼睛還睜著,似乎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其他被李逸之叫上來的男仆站在後麵,看到了鐘明用幾句話就把雇傭兵逼死的全部過程,臉上克製不住地露出驚訝的表情。傑克眉頭緊皺,雙手揣在兜裡,低頭罵了一句。阿奇站在李逸之身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
“……怎麼搞成這樣?”
李逸之心情複雜,搖了搖頭,伸手抹了把臉:
“是我搞砸了。”他煩躁地’嘖’了一聲:“他媽的,我就沒想到他能從懺悔室活下來,那天說話被聽到了。”
阿奇了然。接著,他看著屍體脖子上的匕首,沉默了一會兒,道:“裡麵那位,你知道他還有這能耐嗎?”
他們都聽得出來,鐘明的話完全是騙人的。這裡根本沒有什麼玩家之間不能互相殘殺的規則。那是鐘明現編出來的。
所有人都沒想到鐘明能夠做到這一步。
聞言,李逸之頓了頓,雙手捂住臉:“不知道。”
阿奇頓時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歎了口氣,
安慰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旁,孫千眼神閃爍,看著周圍的同事們全都沉默不語,猶豫了一下,小聲道:
“鐘、鐘明還在那個玩家的房間裡吧。”
他擰了擰唇,道:“是不是該去看看他?”
阿奇朝李逸之使眼色:
“喂,你還不快去?”
李逸之雙手捂著臉,聲音沉悶:“我不敢。”
阿奇:……他媽的。能再慫點嗎?
最後,所有男仆達成協議,決定一起去。於是一群大男人氣勢洶洶地走到門口。孫千左右為難,看了看緊皺著眉頭的傑克,又看看抱著手臂偏頭看地板的李逸之,咽了口唾沫,鼓起勇氣伸出手推開了木門。
大門發出哢嚓一聲,在眾人麵前緩緩打開。
現在的時間接近中午,屋外的陽光很燦爛,光線從不大的窗戶裡射入,照在了房間內的地板上。
鐘明背對這他們坐在床邊,葉箐的身體躺在床上。
或者說是她的屍體。
女生烏黑的長發在床上鋪開,鐘明正試圖將因為葉箐生前的搏鬥而變得雜亂的發絲整理好。他的神情專注而認真,見到這個場景,眾人心下都是猛地一顫,沒來由地感到一股寒氣。
感覺這裡不是玩家的房間,而是什麼標本製作現場。
李逸之的視線落在葉箐的身體上,眉尾頓時顫了顫。
葉箐的頭和脖子,被用線縫在了一起。她的眼睛也被合上了,整個人安靜而平和,仿佛隻是睡著了一樣。
孫千看到了擺在鐘明手邊的針線盒,腦中立刻想到了鐘明垂著眼在皮膚上縫紉的樣子,頓時被嚇得抖了抖。
“……鐘,鐘明啊”
他顫抖著聲音道:“你、你怎麼樣?”
鐘明像是這才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微微偏過頭,因為背光,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他死了嗎?”
「他」指的自然是那個雇傭兵。孫千愣住,看著不遠處鐘明美麗精致的側臉,還是有點不能相信眼前的這個人竟然真的是有目的地、用言語逼死了那個雇傭兵。
李逸之收回視線,輕聲道:“他死了。你放心吧。”
聞言,鐘明點了點頭。回過頭,重新專注於將女生每一根淩亂的頭發都梳理好。
李逸之見狀,喉結上下一動,接著緩步上前,走到鐘明身邊。走近床前,他才注意到鐘明手邊還放著一張手帕,上麵沾滿了鮮血,他把女生臉上和頭發上粘到的血跡都擦的乾乾淨淨。
除了脖子上的那道傷口,現在葉箐看起來就像是睡著了一般。李逸之覺得鐘明整理屍體的手法比外麵的入殮師還要專業一百倍。
李逸之看著鐘明的側臉,有點拿不準他到底是氣有點瘋了,還是本來就病病的。
“寶貝”他鼓起勇氣,將一隻手放在鐘明的右肩上,小聲道:“彆傷心了,嗯?”
鐘明沒有抬頭,但也沒有拒絕他的安慰。他低著頭,看著膝上葉箐安靜而秀美的麵孔
(),突然道:
葉箐不可能複活了?
這雖然是問句?()?[(),但更像是一種確認。
李逸之搖了搖頭,放在鐘明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她的精神狀態太差了。”
玩家受到的精神打擊不會恢複。就算等到12點,葉箐的心理狀態也不足以支撐她再次重塑□□。
聞言,鐘明手上的動作一頓,他道:
“好吧。”
接著,他輕輕捧起女生的頭,將葉箐平放在床上。
李逸之的視線隨著他的動作向上,看著鐘明拉起女孩的兩條手臂,將它們交叉著放在胸前。擺好動作後,他將脖子上的十字架取了下來,放在了女孩的胸口處。
李逸之看著鐘明低垂著眼睫,在短短的一個刹那,從對方身上感到了一種帶著些許神性的悲憫。
做完這一切後,鐘明站起身,第一次抬眼看向了門口的眾男仆:
“把葉箐葬在後院的花園裡。”他輕聲道:“這件事你們能幫我做嗎?”
他的目光很平靜,孫千卻被看的一抖,趕緊點了點頭。
“謝謝。”
鐘明淡淡道。
接著,他抬腳向門口走去。見狀,所有男仆頓了頓,都不約而同地為他讓出了一條通道,看著鐘明從自己身邊走過。
他身上還沾著葉箐的鮮血,側臉白得像冰,濃密的眼睫低垂著,略過眾人向門外走去。
傑克皺著眉,在鐘明經過自己時伸手攔住了他:
“你要去哪?”
被握住手臂,鐘明頓住腳步,接著回過頭,視線落在傑克身上。
“我想出去走走。”他抬起眼,冷淡的神情讓人看不出端倪:“沒關係的。放開我吧。”
傑克愣住,在鐘明的眼神下不自覺地放開了手。
這下,再沒有人敢攔他。眾人看著鐘明走下樓梯,拉開大門走了出去,頓時陷入了一片沉默。
孫千猶豫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緊張道:“現……現在怎麼辦?要不要讓人去追?”
“操。”傑克暗罵一聲,掏出一根煙點上:“你能追的回來你就去啊?”
孫千能說什麼,他隻能閉嘴。李逸之長歎了一口氣,蹲在地上,煩躁地抓亂自己的頭發,突然低下頭,伸手撐在葉箐身體的兩邊,用前所未有認真的神態注視著躺在床上的女生:
“妹妹啊!”他欲哭無淚地大喊:“要不你還是活過來吧,我、我可以拿阿奇的命跟你換!”
一邊的阿奇差點煙都掉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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