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2 / 2)

聞言,林簡脫大衣的手忽然頓了一下,不知怎麼腦子裡就浮出“慈母嚴父”這四個字來。

“先生,可以開飯了嗎?”另一位阿姨從廚房回到前廳,溫聲說,“廚房都準備好了。”

林簡詫異地看沈恪一眼:“你還沒吃晚飯?”

“剛才不餓,順便等你一起吃。”沈恪口吻自然且隨意,抬頭見林簡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不由笑著拍了一下他的小臂,“快去洗手,現在真餓了。”

站在一樓的洗手台前,溫熱的水流衝到手背上時,林簡又莫名想到“舉案齊眉”四個字。

魔怔了,要瘋吧。

林簡抻出紙巾擦乾淨手上的水珠

() ,用力甩了一下頭,暫時將滿腦子的關於“伉儷情深”的形容詞清空。

晚餐是溫火熬了多時的青菜海鮮粥配小籠灌湯包,沈恪家裡的阿姨手藝真的是好,醃的小醬菜都清脆爽口,林簡開了二個多小時的車,本來食欲懨懨,卻被一碗粥和一碟清口小菜安慰了味蕾。

吃過晚飯已經快要十點,但林簡還是推著沈恪在院子裡溜達了兩圈,才上樓洗漱休息。

客臥的浴室裡,林簡站在淋浴間的花灑下,看著淅瀝瀝便秘一般落下來的水流,又重新轉了轉冷熱水調節閥,發現仍是一樣的效果後,隻得無奈放棄。

他穿好浴袍,回到床頭櫃旁邊拿上自己的手機,而後走到隔壁房間,敲了敲沈恪臥室虛掩的門。

“進來。”

林簡推門而入,發現沈恪已經洗好了澡,正坐在床邊,穿著和自己身上同款不同色的浴袍擦頭發,看見林簡進來,上下打量了他幾眼,笑著問:“怎麼了?”

“浴室的淋浴好像有點問題。”林簡皺著眉站在床邊,低聲說,“不出熱水了。”

“這樣啊。”沈恪也沒料到會出這樣的意外,想了想說,“那就直接用我房間的浴室吧,我剛洗完,熱氣還沒散呢,倒是凍不著你。”

“你當你家裡的地暖是擺設啊?”林簡其實是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借用浴室這樣的說法不管在任何情形下都顯出幾分微妙的旖旎,尤其放在他和沈恪身上,他怕沈恪誤以為自己是彆有用心,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坦蕩解釋,隻能說,“要不要讓工人修一下,我等等也可以的。”

“這都幾點了,不折騰他們了,明天再說。”沈恪倒是神色自然,指了一下浴室門,“快去吧,洗完早點休息。”

“……哦。”他這樣說,林簡也不好再磨蹭,隨手將手機放在了沈恪房間的小書桌上,轉身垂著頭往浴室方向走去。

“林簡。”剛走到浴室門口,沈恪忽然輕聲喊他。

“怎麼了?”林簡轉過身問。

沈恪看著不遠處燈影之下的青年,沉吟了片刻,才說:“不是我家裡的地暖,也不是我家的任何東西。”

“……嗯?”林簡一時沒聽懂,“什麼?”

沈恪輕輕歎了口氣,直白道:“這也是你家。”

這句話不輕不重,卻霎時在林簡心尖上磕了一下。

“不僅是這裡。”沈恪平靜地補充道,“之前的那幢花園洋房、沈家大宅,或是任何一個地方,都不單單是我的家,也都是你的家。”

從來都是,從未改變。

林簡握在門把手上的手攥得很緊,過了半晌,從進門就懸在他周身那股莫名的拉扯感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他點了點頭,輕鬆地說了句“也沒說不是啊”,就轉身進了浴室。

沈恪看著浴室的門被關上,片刻後水流聲傳出來,這才兀自垂眸笑了一下。

小崽子,真彆扭啊。

沈恪的臥室沒開主燈,隻亮著床頭的睡眠燈和書桌邊上的燈,恰好在林簡進

浴室衝澡的空檔,他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無聲地震動起來。

沈恪抬眸看了一眼,本想等林簡出來再接聽,可那震動頻率持續不斷,沈恪想了想,還是扶著床邊站了起來,很慢地挪到了書桌前。

手機屏幕亮著,是一個境外的電話號碼,可能是林簡在國外的同學或者是……他媽媽那邊打來的。

倏地,震動停止,而後沒有鎖屏的屏幕上很快傳來一條短信。

【小簡,是媽媽,你快接電話,我有急事!】

接著還未等屏幕熄滅,剛才的那個號碼再一次打了過來。

沈恪看了一眼不遠處依舊緊閉的浴室門,怕是真的耽誤了什麼重要的事情,隻好接聽。

還未等沈恪出聲,電話那邊的溫寧倒像是吃了一驚:“小簡?!你終於肯接我的電話了!”

“……你好,我是沈恪。”

電話那邊靜了幾秒鐘,而後沈恪聽見了一聲很長的歎息,溫寧聲線不穩地說:“他……還是回去找你了?”

沈恪並沒有糾正或是解釋這個說法,隻是問:“請問有什麼急事麼,我可以轉達。”

“你讓他小心點!”溫寧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而後壓低了聲音哆哆嗦嗦地說,“那個誰……監.禁期結束了……而且,他、他說要去中國找小簡……我攔不住的……”

沈恪眉心一跳:“你說誰?”

“……我繼子。”溫寧嘶啞的強調中透著一股絕望,“他當初被郡法院判了四年半的有效監.禁,前不久剛剛出獄,但是……”

沈恪握著手機的那隻手不自覺地收緊,打斷她:“和林簡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他沒告訴你?”

“你來告訴我。”沈恪聲調陡然沉了下來,“你的繼子被判監.禁和林簡有什麼關係,當初……”沈恪頓了一下,腦子裡快速串聯出一個猜測,喉嚨不自覺地啞了下來,“林簡又為什麼會從劍橋轉學去賓大?”

“……”

林簡洗完澡後,又將浴室簡單收拾了一下,才擦著頭發出了門。

出了浴室,整個房間安靜得宛若無人之境。

林簡偏頭朝裡間望了一眼,看見沈恪正坐在窗下的小沙發上,側頭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麼。

聽見腳步聲,他才緩過神來一般,朝林簡的方向看了過來:“洗完了。”

“嗯。”林簡點點頭,走到他身邊,也朝窗外瞥了一眼,隨口問,“看什麼呢?”

“沒什麼。”沈恪笑了笑,目光落在林簡擦得半乾的發梢,“從小就不愛好好吹頭發,現在已經深冬了,不怕感冒?”

“你家……”林簡頓了一下,隨即自然轉換說詞,“家裡的暖氣這麼足,怎麼會感冒。”

而且你自己不也不吹頭發嘛。

“去拿吹風機。”沈恪拉了一下他手裡的那條毛巾,笑道,“拿這邊來。”

林簡很警覺:“乾嘛?”

沈恪說:“給你吹頭發。”

“……”林簡站著沒動,用一種探究加懷疑加審視的眼神,深深看了沈恪一眼。

“快點啊。”沈恪笑著催促了一句。

“你……”林簡本來想說“你沒病吧”,想到他的腿傷又自覺住口,出口變成了,“你怎麼想一出是一出?”

“年紀大了不都這樣。”沈恪像逗他玩似的,看著他笑,“老小孩兒麼,就是想一出是一出。”

“……”林簡無語地瞪他一眼,轉身往浴室走,邊走邊嘀咕,“你就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自己都不好好吹頭發,我這破習慣還不是從小跟你學的……”

話雖這樣說,但是腳上的速度卻一點也沒慢,畢竟真的已經很晚了,沈恪還沒完全康複,早就應該休息了。

吹風機拿回來,沈恪指了一下床邊,說:“坐過去?”

“不用那麼麻煩。”林簡直接背對著他在短絨地毯上坐下來,“您隨意發揮,速戰速決吧。”

身後傳來很輕的一聲笑,過兩秒,吹風機細小的嗡鳴聲靠近耳畔,緊接著溫熱的暖風隨著沈恪的手指就一齊落在了林簡的發絲裡。

昏黃的床頭燈影影綽綽,時光靜謐又安靜。

他們兩人靠得極近,從沈恪角度垂眸,能看見眼前人微垂的發頂,和一截沒入領口的線條修長優雅膚色雪白的脖頸。

而不知是不是吹風機暖風的緣故,林簡卻覺得有些熱。

他身上用的是和沈恪同款香味的沐浴露,此時散發著同樣低醇的木質香尾調,明明是沉穩柔和又淡雅的香氣,但沾染了沈恪的氣息後,卻莫名萌生出難以言喻的曖昧催.情。

林簡輕輕閉上了眼睛。

陷在這樣晦澀糾葛之中的同時,他的心底卻又一片安穩寧靜。

和沈恪在一起時,他永遠能靜下來。

“好了?”半晌後吹風機關掉,林簡在雲遮霧罩的氛圍中悠悠轉醒,剛想回頭,就感覺身後的輕輕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林簡不明就裡,卻很配合地沒動。

而下一秒,他倏然睜大了眼睛。

溫熱的身軀緩緩靠近,兩顆心臟跳動得頻率都變得一致,林簡屏住呼吸,動都不能動一下。

以一個完全保護的姿勢——

他被沈恪從身後,輕輕地抱在了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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