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2 / 2)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

寧靜又溫和,發生於悄然之間。

沈恪的吻和他本人一樣,溫沉且從容,克己而留分寸。即便在這樣糾葛旖旎又膠著的時刻,依舊不會過分激烈,帶著一點縱容的意味,更像是……怕驚擾了麵前惶惶不安的人。

濃稠又綿綿。

林簡幾乎無法呼吸,眸底漸漸湧起一片難耐的血色,片刻後,沈恪唇角微微撤離了少許,唇瓣卻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啄著他的唇珠,沉聲笑著問:“接吻的時候不知道要閉眼睛也就算了,連換氣都不會麼?”

他這語氣太過於自然溫和,若不是聲線中帶了微微的啞意,出賣了一份情緒,林簡就真的以為獨獨動情的人隻有他自己了。

於是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在沈恪沉斂溫和的尾音中,轉頭吻了回去。

*

臘月二十九這天晚上,沈長謙夫妻發來了越洋視頻。

彼時林簡正在廚房裡,空有一身廚藝,卻對著蛋糕上的裱花無從下手,好半

天,才小心翼翼地擠好了一朵,左看右看還是覺得不夠滿意,於是端著蛋糕胚,想去問問坐在一樓中廳的壽星,這個磨人的步驟能不能直接省略。

“這個奶油花……”林簡端著托盤走進大廳,一抬眼就看見沈恪正坐在沙發上打視頻,而屏幕那邊的人聽見他倏然傳來的聲音,先是愣了愣,隨即便難以置信地問:“……剛剛說話的,是……小簡嗎?”

林簡保持托著蛋糕的姿勢僵在原地,幾乎在第一時間就聽出了沈長謙的聲音。

“是他。”沈恪無意隱瞞,索性大方承認,“後半年剛回國,今年……和我一起過年。”

視頻裡,沈長謙夫妻難掩思念和激動,連聲說著要林簡過來。

沈恪卻轉頭詢問林簡的意思:“是我爸媽,要見見嗎?”

他這樣問,似乎林簡如果此時說“並不想”也沒有關係,他也可以從容地替他拒絕。

但林簡隻猶豫了幾秒,還是點點頭,將蛋糕放在一邊的矮桌上,走了過來。

當他的臉出現在屏幕前的那一刻,視頻中的沈長謙深深舒了口氣,而坐在他身邊的叢婉,眼底霎時泛起一絲晶瑩水光。

“爺爺,奶奶。”林簡聲音也有些微啞,“是我回來了,你們……這些年好麼?”

“好好好,好得不得了。”沈長謙夫妻此時正在氣溫和暖的澳洲旅居,多年不見,沈長謙依舊精神矍鑠,叢婉也始終溫柔平和,隻是在見到林簡的這一刻,情緒稍稍有些失控。

“你這孩子,這麼長時間也不回來一趟,爺爺奶奶可惦記你了!”叢婉笑著擦了擦眼尾的水汽,說,“不過每年你寄過來的禮物我們都收到了,每次你爺爺拆禮物的時候,彆提多高興了呢。”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沈長謙笑著問,“什麼時候來澳洲看看我們啊,一晃眼,咱們小簡都長這麼大了,爺爺奶奶可太想你了,早知道今年你回來,我們就提前回國,和你一起過年了。”

“您二老千萬彆折騰。”林簡深吸一口氣,壓下同樣起伏翻湧的心緒,說,“等年後……我找時間去看您們,到時候……我再陪您下棋。”

“好好好!”沈長謙連連笑著應聲,話鋒一轉,問道,“這是……給你小叔叔準備生日蛋糕呢?”

小叔叔——

這個稱呼甫一出現,倒讓屏幕前的兩個人都怔了怔。

曾幾何時,這個稱呼於他們之間,隻代表著一段不大不小的年齡差和輩分之彆,再往深了說,更像是林簡的一種自我警醒。

而現在——

對於在幾天之內完成了牽手、擁抱,甚至半天前剛剛接過一個很久很久的綿長的吻的兩個人而言,“小叔叔”這三個字怎麼聽,都帶著一股子禁.忌又隱秘的旖旎。

林簡抿著唇角沒吱聲,卻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靠近沈恪那一側的那隻隱約發燙的耳朵,而手還沒放下來,就聽沈恪笑了一聲,說:“是我非得把人扣下來過年的,過生日……倒是其次。”

說到這

(),叢婉倒像是悵然般歎了口氣?(),澀聲說道:“這麼長時間了,自從小簡走後,就沒見你安穩地過過一個年,尤其是我和你爸爸這些年也不在你身邊,你——”

“媽。”沈恪溫聲打斷她,淡然道,“過去的不提了,我這不是都好好的。”

叢婉點頭應著。

這話說得有些虎頭蛇尾,林簡正狐疑,卻感到手背上忽而一暖,他微怔,而後垂眸看去——

在視頻鏡頭看不到的位置上,沈恪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於是所有的疑慮都煙消雲散。

就如沈恪所言,都過去了,都會好的。

最終在林簡的堅持不懈下,那個生日蛋糕還是有模有樣地被端上了餐桌。

雖然賣相依舊不算上乘,但壽星本人卻表示非常滿意:“很不錯了,至少比當年我做的那個強多了。”

“原材料都是我自己準備的,能好到哪裡去?”林簡嘀咕著,切下一小塊蛋糕盛進餐碟裡,推到沈恪麵前,又淡聲應了他之前那句話:“是你不挑而已。”

“亂說。”沈恪笑了一下,忽然想到什麼,用指尖揩了一點奶油,在林簡毫無防備的情形下,徑直在他側臉抹了一下,才悠悠道,“我這個人,向來挑剔得很。”

“……”林簡難以置信般微微睜大了眼睛,像是錯愕於這些天沈恪一而再再而三表現出來的幼稚行徑,好半晌,才將已經抬起來快要蹭到側臉的手垂了下去,低聲吐槽了一句:“……馬上三十五歲的人了,怎麼越活越回去?”

到底還是沒擦。

沈恪眸光落在麵前一邊害羞一邊彆扭的青年身上,笑容無聲又溫和。

吃過晚飯,林簡說什麼都不許沈恪幫忙收拾,哪怕隻是簡單的將碗碟放進洗碗機裡這種順手的小事,都不許他做。

“沒聽說過麼?”林簡皺眉反問道,“壽日這天要是乾活,往後一年都要操勞的。”

“還有這種講究?”沈恪爭不過他,隻好空著手跟在他身後,長身玉立地靠在廚房的門口,笑著說,“我們小簡懂的真不少。”

我們,小簡。

林簡拉開洗碗機艙門的手微微一頓,而後欲蓋彌彰般岔開話題:“站這兒一動不動地看著我乾什麼,是怕我偷碗麼?”

說完才覺得這個比喻著實冒傻氣,話音不由地卡了一下,又煞有介事地吩咐,“去把皮蛋弄起來,出門遛狗了。”

沈恪看破不說破,笑著說了聲好,轉身去牽皮蛋了。

等遛完狗,兩人又窩在書房裡翻了一會兒閒書,而後各自回房間洗澡準備休息。

沈恪衝完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恰好房門被敲了兩下。

他走過去,帶著一身溫熱的水汽打開門,眼底盈著幾分揶揄的笑意:“整個家裡就我們兩個人,倒也不用這麼時時刻刻都這麼禮貌。”

林簡穿著和他同款的睡袍站在門外,聞言張張嘴,卻咽下了反駁的話,隻是將手裡拿著的東西往沈恪麵前一遞,說:“給你的。”

() 沈恪意外地垂眸看去,竟是那個他這些年始終帶在身邊的“五色馬”平安福。()

年歲過長,原本的平安福在細微之處已有磨損和絲線斷裂的痕跡,但是眼下林簡遞過來的這個,卻絲毫看不出破舊折損,曾經細小的斷痕也都被一一妥帖地修複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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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無法不吃驚:“這是……你自己修補的?”

“嗯。”林簡應了一聲,將視線移到一旁,低聲說,“從競標會上見到你的那個晚上,就……就看見你帶著這個,不過這麼長時間,編織的東西難免會破舊,我……隨便找的彩繩,簡單給你修了一下,就當是送你的生日禮物了,行不行?”

而今天下午在書房寫的那幅字——

林簡當時就決定,要自己收起來,才不給沈恪。

什麼生日禮物,他寫的……被握著手寫的也算他寫的,那就是他的了。

見沈恪的視線一直垂落在他手上的平安福上,不答應也不拒絕,林簡默了默,終於端出和他商量的態度來:“拿這個和你換下午那幅字,行不行?”

其實哪裡說得到是換呢,沈恪在心裡想——

他這一生至此,活了三十多年,得到過的最為真摯純粹的情感,全部來源於麵前的這一個人。

可能在林簡看來,這麼多年一直是沈恪在“給予”,而自己在“得到”,事實上,沈恪從他那裡得來的所有感情,濃稠的、醇厚的,絲毫不比林簡少一分一毫。

即便曾經立場不同,但他們之間從來都是雙向而奔,彼此成全。

“好,你說了算。”半晌過後,沈恪從林簡手中接過那個五色馬平安福,握在掌心,說,“我很喜歡,和第一次收到這個禮物時一樣喜歡。”

林簡懸著的心這才緩緩落下,隨即無聲地勾了下唇角:“還有一份禮物,也要當麵送。”

沈恪聞言笑起來,順著他的話問下去:“是什麼?”

林簡沉下一口氣,在影影綽綽的光暈中,忽然向沈恪走近了一步。

壁燈的光影昏黃安寧地落在兩人之間,片刻後,地毯上原本相依相偎的兩道影子漸漸糾葛繚亂。

林簡仰起頭,忍著耳後湧起來的熱意,伸出手臂環住麵前人的脖頸,很輕,卻很纏.綿地親吻著沈恪。

這是一天之內,他們之間的第二次親吻。

比沈恪預想中的要早,卻也比他預想中的還要甜。

大概是因為林簡說,這也是生日禮物的一部分。

而除了他們兩個,再不會有人知道——

沈恪在三十五歲生日的這一天,收獲了一個帶著彼時情意的舊物,和一個遲來的,卻青澀到剛剛學會如何在間歇中換氣的親吻。

分開時,林簡聲音又低又輕地在他耳邊說:

“沈恪,祝你生日快樂。”

祝福的話一年隻說一次。

但我卻有了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能夠在一年中,親吻你無數次。

不止今天,不止明天。

歲月不晚,此愛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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