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烈日似火,漫天的黃沙肆虐,來勢洶洶的樣子,仿佛是一隻張開了血盆大口的巨獸,要將這世間所有的生命都儘數吞噬。
但那些衣衫襤褸,形容慘淡的村民們,卻再也不是之前那般的絕望和崩潰。
濃鬱的陽光在這群村民的身後交織成一片刺目的猩紅,狂烈的暴曬之下,他們卻絲毫不顯得狼狽。
那一雙雙從凹陷的臉頰上凸出來的眼眸中,不斷地閃爍著激動的神采,看著眼前那高大雄偉的建築,就仿佛是一隻餓了許久的餓狼終於逮住了一隻小羊,全然都是狂熱。
“毀了神龕!”
“推倒神像!”
“既然上蒼不仁,我等也不必供奉!”
抱著孩子的女人臉上露出微笑,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容光煥發,她輕輕地將懷裡的繈褓交給了白澤,隨後,麵對一眾村民高聲說道,“各位鄉鄰們,既然神不庇佑我們,我們又何必再信仰神!”
“從這一刻開始,雲公子就是我的信仰!”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女人毫不猶豫地向前走去,兩條纖細的胳膊舉起了一柄有她半個人高的巨斧,她明明看上去是那般的瘦弱,卻又在刹那的時間裡爆發出了無窮的力量。
她高高的掄起那柄巨斧,用儘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砍向了那高大的神像。
“鏘——”
一聲巨響過後,巨斧深深地嵌進了神像的身體裡。
女人咬緊了牙關,抓著斧柄狠狠地一拽,刹那之間,神像的身軀上出現了無數道的裂痕,密密麻麻的宛若蜘蛛網一般。
隨著一塊兒雕像碎片的落下,其餘的村民也紛紛被鼓舞起了信心,沒有斧頭的掄錘子,沒有錘子的抄扁擔,使出十八般武藝去攻擊起那些曾經被他們賦予了所有期盼的神像來。
飛沙走石,煙塵四起,接二連三的轟響與震動不絕於耳。
當煙塵終於散去,視野逐漸清晰,廟宇裡的神像儘數成為了碎石。
本就斑駁的牆體褪去了表皮,露出裡麵的黃泥和稻草,村民們喊著號子一齊用力,搖搖欲墜的牆體轟然坍塌,隻剩下陣陣頹圮。
即使此刻的他們渾身疲憊,臉色依舊泛著不正常的青黃,但那挺直的脊背與放鬆的神情,卻都在訴說著他們的自信和驕傲。
女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眼波輕輕一動,轉身往向了白澤,“辛苦白少爺,小婦人有一事相求,還不知當講不當講。”
白澤將懷裡的繈褓遞給女人,微微笑了一聲說道,“但說無妨。”
女人垂眸看了一眼懷裡的孩子,孩子消瘦的臉頰上依舊沒有多少肉,但卻睡得很香,呼吸十分均勻,臉上還掛著一絲淺淺的笑容,就仿佛是做了什麼美夢一般。
女人微微咬了咬牙,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我和鄉鄰們商量了一下,想在這被毀了的廟宇原址上替雲先生塑一尊像,”說到這裡,女人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簾打量著白澤,聲音漸漸輕了下去,“就是不知道,雲先生願不願意。”
“怎麼會呢,”白澤輕輕笑了笑,露出一對潔白的兔子牙來,“我想……老大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女人麵露狂喜,“真的嗎?那真是太好了!”
他們這個小村子裡所有一切能夠存活的植物全部都被烈日給曬死了,即使是他們想要聚集一些東西,用來報答雲勵寒也是無能為力的。
更何況,即使對於他們這些普通百姓來說是異常珍貴的東西,在雲勵寒這個蛇妖的眼中卻也算不得什麼。
他們似乎是沒有任何的辦法來報答救了他們一整個村子所有人性命的恩人。
但是,在他們將那些神仙的神像推倒的一瞬間,一個看起來似乎是有些離譜,卻又十分合理的想法在女人的心頭湧起。
——既然那些神仙都需要靠他們普通凡人的信仰來供奉,那作為蛇妖的雲勵寒,是否比那些神仙更需要這些信仰呢?
而現在,在白澤說出來的話語中,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一時之間,幾乎所有人的臉上都出現了狂喜。
他們定將會把雲先生的雕像建造的比那些神像更加的宏偉且壯觀。
——
整個村子都是由泥土和茅草建築的房屋,經過一段時間的太陽暴曬以後,都出現了條似絲蜘蛛網一般的裂紋。
即使9527利用空間屏障已經遮擋了大部分的太陽強光,但燥熱的空氣當中依舊滿滿的都是飛揚的塵土。
隻不過,這個村子裡整整大半個月不曾有過的黑暗卻再次降臨,老人和小孩難得可以安穩的睡上一覺。
但卻也因為沒有月亮的存在,整個世界裡是一片深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視野嚴重的受到阻礙,目之所及皆是一片渾濁的昏黑。
“哧——”
打火石的聲音劃過,一顆黃豆大小的火苗跳動著出現在眾人的視野,村長拿來了珍貴異常的煤油燈輕輕點上,眼前終於有了些許的光亮。
滿是枯敗的池塘邊,雲勵寒坐在唯一一把還算保存的完整的竹椅上,靜靜地看著正處於壯年時期的村民們就著那昏黃的煤油燈,翻動著池塘裡堅硬如石塊的土地。
9527滿是擔憂的嗓音在雲勵寒的識海當中響起,“大佬,要不還是休息一下吧。”
實在不是他太過於小心翼翼,而是雲勵寒此時的狀態當真稱不得什麼好。
臉色蒼白的毫無血色,就連身體看上去也是羸弱不堪,就仿佛是一個長久臥在床上的病人一般,被拿病痛折磨的不成樣子了。
然而,雲勵寒卻依舊輕輕的搖了搖頭,“無礙。”
“無礙,無礙,無礙,你就會說無礙!”氣鼓鼓的9527都快漲成了一個皮球,“我們來做任務是為了賺取天道信仰之力的,不是為了讓你來做慈善的啊喂!”
雲勵寒低低的笑了一聲,冷峻的眉眼當中沒有絲毫的痛苦,就仿佛是完全感受不到身體的虛弱一般。
他略顯蒼白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9527,帶著他感受空氣中那麼幾乎用神識都無法探查到的微動,清冷的嗓音裡帶上了些許的溫柔來,“感受到了嗎?”
9527神識放開,任由雲勵寒帶著他去摸索,忽然的,9527有些不可思議的張大了嘴巴,“這……這是……”
清冷的嗓音再次傳來,“嗯哼?感受到了?”
9527沉沉的應了一聲,“嗯啊。”
他不得不承認,還是自家大佬算無遺策,雖然現在漂浮在空氣裡的那些信仰之力全部都是微弱至極,就算是用神識去探查,稍微一不仔細一些都會察覺不到。
但卻是明明白白確確實實的信仰之力,它們從四麵八方而來,翻過高山,穿過人海,儘皆聚集在了雲勵寒的身邊,悄無聲息的彌補著他因為施展法術而耗費的力量。
他們此刻不需要再做任何多餘的事情,隻需要靜靜等待著信仰之力聚集,等候著那一點的螢火長成燎原之勢。
到那時,此間無論仙魔,便再無一人是雲勵寒的敵手。
而雲勵寒自己本身的實力也會因為這源源不斷的信仰之力而宛如坐了火箭一般的直線提升。
之前每個世界做任務所獲取的天道信仰之力,隻不過是每個天道祈求雲勵寒幫忙所付出的報酬而已,那是屬於天道的力量,即使雲勵寒能夠轉化為自身的實力,卻也會因為不斷的消耗,而最終散落於各個位麵當中。
但這個高級位麵當中,無論是神也好,佛也罷,就連那天高高在上的天道,全部都是依靠著信仰,氣運和功德所依存。
這些普普通通的凡人們發自內心的信仰之力,是比之前的那些由天道贈送的天道信仰之力更加能讓雲勵寒有所提升的東西。
且又因為雲勵寒現在所依附的身份是蛇妖,在他幫助這些普通凡人的同時,不僅收獲了信仰之力,還獲取了額外的功德之力,銀白色的功德之光印進了他的神識,不斷的進行著萃化。
雲勵寒緩緩笑了,就連聲音裡也帶上了一抹莞爾,“還生氣嗎?”
9527氣鼓鼓的轉過身去,用他的屁股對著雲勵寒,說話的語調當中滿滿的都是怨念,“那你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害我白白擔心了這麼久……”
雲勵寒唇角揚起了一抹淺淺的弧度,含笑的眉眼裡染上了一些狡黠,“這不是督促你發奮圖強?”
在雲勵寒身體虛弱的這些日子裡,9527抓緊了每一分每一秒的時間不斷的煉化著自己體內的時空之力,此刻他體內從時空之術那裡獲取過來的力量已經基本上全部被他煉化完畢了。
現在的9527,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等同於第二個時空之主了。
如果9527用時空之力將雲勵寒給鎖起來,即使他也學習了一些時空之術,恐怕也要苦惱上一陣子了。
“好吧……”聽了這話的9527有些蔫巴巴的,他不得不承認自家大佬的說法是相當正確的,若不是因為大佬受傷這件事情鞭策著他,他也不會這麼快就將這些時空之力全部都吸收了。
但忽然的,九五二七又興奮起來了,天晴了,雨停了,9527他又可以了!
一個讓他有些激動的想法湧進了心頭,機械的嗓音中染上了一抹急切來,“大佬,那我們現在是不是就可以打進主神那個狗東西的老窩了呀?”
“我用時空封鎖把他捆起來,然後大佬你就趁機打爆他的狗頭!”
然而,就在9527心頭激動的火焰熊熊燃燒的時候,被他家的大佬當頭潑了一盆涼水,“想太多。”
他們現在連主神究竟掌握了哪些規則之力,他的殺招又是幾何,手下究竟還有多少的規則之主,那些掌握了一門精妙術法三s等級的任務者數量又有多少,他們全部都是不知道的。
如果單純憑借9527的時空之力就這般莽上去,一旦對方人數過多使用車輪戰的話,光單純的耗也可以將他們耗死。
“好吧……”聽了雲勵寒解釋以後,927輕輕撇了撇嘴,“是我太過於想當然了。”
“嗯,”雲勵寒薄唇輕抿,從鼻腔中緩緩的哼出了一個音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