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江府,光是負責清掃的丫鬟小廝便有近百人,到時新政一出,仆役們全恢複了自由身,去留自定,恐怕會有不少仆役選擇離開的。畢竟到時候官方會出台一係列的政策來鼓勵仆役們走出深宅大院,投身到社會工作中去。
就江則初目前知曉的政策就有不少,比如說免費提供工作崗位介紹,像是府上一些有手藝的丫鬟甚至能夠被紡織廠聘任為大師傅,無論是薪資待遇,還是社會地位都會大大提高。
再比如說府上的一些經驗豐富的管事,能夠斷文識字不說,還有豐富的管理經驗,一旦新政執行,他們甚至可以去參加官考,從低賤的仆從一躍成為一名政務執行官。
倘若有仆役對走出“舒適圈”感到害怕,那也沒關係,官方會開設免費培訓班,從方方麵麵給予幫助,甚至會提供三個月的免費住宿。在這三個月裡,走出深宅大院的仆役們會學到如何在世間生存下去的各項技能。
江則初幾乎可以想象,一旦新政執行,世家大族們將會麵對什麼樣的場景,往日穿個鞋子都要三個人服侍的日子終歸要一去不複返嘍。當然也不是完全無法繼續享受了,隻不過將會需要支付更多的薪資罷了。
一旦新政實施,往日打死家奴如同打死一隻狗的情況再也不會發生了。不僅不會發生,有了勞動法的保護,做得不開心的務工者甚至可以拂袖走人,給主家臉色瞧。
“這!這怎麼行!”聽女兒解釋一通,江母終於察覺到不對了,“沒有賣身契,如何保證底下人的忠心?!這不亂套了嗎?!”
“阿媽,沒有忠心一說了,說不定連人手都招不到了。”
當社會給出了更多的選擇和機會,又有多少人還會去選擇做一條看著主人過活的狗呢?
“這不成的。”思索片刻,江母又自信了,笑道,“咱們家的丫鬟走出去可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體麵幾分能,吃喝用度無一不精細,她們定然不會願意離府的。”
“嗯,那就拭目以待吧。”江則初不再多說,隻期待著新政執行的那一日。
新政公布的那一日,清河江氏又是第一位站出來擁護的,直接拖著兩箱子的賣身契在府衙前當眾燒成了灰燼。
“你瘋了!你們夫妻兩個就這麼迫不及待當那個人的舔狗?!江則初,你的氣節呢?!!”當得知江家人在府衙前門當眾燒了賣身契,多時不再管事的江耕年衝進書房,對著江則初就是一陣咆哮。
“阿爹,我現在很忙,沒空和你解釋太多。”江則初放下手中的文件,不耐道,“什麼叫做舔狗?我隻是積極擁護官方政策而已。”
不等江耕年再說什麼,江則初直接道,“九爺手裡有兵有糧,如今已經一統南北,說是天命所歸,這不為過吧?所以我為什麼要和他對著乾?我找死嗎?”
江耕年一時被說得愣住,覺得女兒說得不無道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正要說,自己不是不擁護政策,做生意還要講價還價呢。這急吼吼的認下新政也不能給自家帶來好處啊。
江則初卻打斷了江耕年的思路,說道,“我這邊的人手已經完成了調整,走的結清了薪水,留的重簽了合同,府上旁的人我便不管了。”江則初不是管不來,而是不想管理,準備正好趁此機會將府上的人手清理一番。
“公告上可是有時間限製的,到了時間可是有稽查隊來查工作進度的。”
一提稽查隊,江耕年便頭皮發麻,先前搞什麼土地新政,他和東北來的稽查隊打過一回交道。怎麼說呢,人家連自己喝花酒時摸了花魁娘子的哪塊地方都摸查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說自己隱在賬麵上的一些田地了,自己藏著衣服下的汗巾子顏色都被查得明明白白,那青天白日下的良田又豈是想藏就藏得了的呢?
如今一聽稽查隊要來,江耕年先前質問時的氣焰一下子就萎靡來。
“唉。”江耕年捋捋胡須,壓低聲音衝江則初使了個眼色,“初兒,你就實話和爹說吧,畢女婿和那位的關係是不是了不得?”
秦朔一統南北後既不稱帝又推了朝廷的封號,因此如今大家夥兒都不知該怎麼稱呼他,總不能還土匪山賊得叫吧。除了親近之人稱其為九爺,其他人,如江父江母這般都稱其為“那位”。
“嗯,是不同尋常。”江則初眼皮兒一掀,心道,自己的“夫婿”秋桂姐可不就是九爺的鐵杆心腹,關係不同尋常麼。
“明白了。”江耕年露出一個心照不宣的笑來,說道,“那位是從咱們清河地界走出來的,我們江家不支持,誰支持呢。”這鐵血忠心的模樣,活似當初那個指著東北邊大罵惡賊該死的不是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