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翊在露台打了十幾分鐘電話, 把所有能想到的人都聯係了一遍,那些經常混跡酒吧、會所的人, 圈子都是重合的, 隻要打通關係,隻要這個人在這個圈子玩, 找個人不難。
打完電話, 她拉開窗戶,悠悠地燃起一支煙,茫茫白色看不到儘頭, 小區夜景很美, 樹燈盤繞在枝頭,一閃一閃的,宛如姹紫嫣紅的百花, 在雪中盛開。
被紗布綁著的手僵硬地夾著煙,她總會不經意間走神,直到煙灰落入指尖才會清醒。
她時常覺得自己在現實和夢境中徘徊, 時而覺得這一切不真實,時而又能感覺到心在疼。
恍惚間,陣陣冷風把她再次吹醒,她將煙掐滅,盯著疑凶畫像看了一會,好似要把這張臉深深烙進腦海, 不管在任何地方遇見, 都能把他從人群中揪出來。
室內, 海芋在公司平台係統裡查淩商雨的用人,在編的兩個助理沒什麼可疑,有一名外聘司機兼保鏢,資料不全。
“這人叫喬山,隻有一個名字和身份證號碼,也沒有照片。”海芋在訪問權限範圍內已經查清了一切,淩睿集團每個員工資料都很全麵,除了履曆和家庭,緊急聯係人也是入職必填項,但這個喬山什麼都沒有。
淩阡毓雙目微閉,她記得淩商雨是會喚一個人“阿山”,是不是就是那天跟他同進同出的人?司機兼保鏢,等同於形影不離,應該算心腹。
那天晚上幫淩商雨舉傘的那個男人難道就是喬山嗎?
海芋查人很有經驗,集□□統搜不到,她用身份證號托朋友幫自己搜索,結果不出所料。
“二小姐,喬山的身份證號是假的,我懷疑他名字都是假的。”
“給我好好查查他。”淩阡毓不意外,如果是用來辦事的心腹,一定會保護好**,不那麼容易查到。
她看向陽台,柳思翊趴在窗戶邊,被風吹亂了頭發,她好像在自我懲罰,把自己遺棄在角落,獨自黯然神傷。
淩阡毓走過去,隔著玻璃凝望她,就像曾經她陪自己,永遠站在一邊,不打擾,不走開。
“二小姐,陽台這麼冷,要不送件衣服給她?”藍楹捧著棉衣,有些不放心。
“她去陽台就是想避開我們,讓她靜靜吧。”
“萬一感冒...”
“感冒我來照顧。”淩阡毓扶額輕歎一口氣,現在隻要柳思翊願意發泄出來,做什麼都可以,可她習慣了忍事藏情緒,把悲傷吞咽在心裡,獨自受著痛苦的煎熬。
海芋在忙,藍楹蹲在一旁,唉聲歎氣。二小姐跟三房四房的戰火已經進入了膠著狀態,矛盾衝突也在升級,就差當麵宣戰了。
期間,祁沐宛來了電話,問候Rose著火的事,淩阡毓跟她寒暄了幾句,沒什麼心情多聊。祁沐宛吞吞吐吐地想問藍楹,淩阡毓直接把電話扔給了當事人。
“藍楹,沐宛電話。”
“啊?”藍楹有點沒反應過來,“哦..”心跳驟然加快,臉也開始發燙,怎麼回事?有點緊張?
藍楹接過手機,深吸一口氣,故作平靜:“喂~”
“最近還好嗎?”
還是那個酥酥的聲音,有些嬌媚,帶著一絲疲憊和柔弱,卻驅散了藍楹心頭的陰霾。
“挺好的,紅不太好就是了,小武畢竟就像她弟弟。”
“嗯,照顧好她,也照顧好自己,最重要的是,注意自身安全。”難得祁沐宛說話這麼認真,藍楹有些不習慣兩人之間過於正經的對話,好像生疏了,她甚至能夠想到祁沐宛說話時的表情。
“我知道,你也...”藍楹有些難以啟齒,想說節哀好像晚了,想安慰人卻一句說不出口。
“我沒事,喪禮都辦完了,還有很多事要忙,先這樣吧。”
藍楹的心像栽進了冰冷的湖底,她還有很多話沒說,祁沐宛就掛了電話。以前一直嫌棄她口無遮攔,胡言亂語,現在她一本正經和自己對話,竟然有些難過。
或許人在經曆悲慟的時候,旁人無法感同身受,可是將心比心,她能理解啊,無論是紅心還是祁沐宛,都可以對自己訴說,她也可以陪著的。
可是,她好像不被需要...
或許祁沐宛在的幾天確實就是跟自己鬨著玩而已。
是她不該認真,是她一直在嫌棄拒絕那個人,現在卻又這個樣子。藍楹有些厭棄自己,本來祁沐宛這樣的人就是匆匆過客,跟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
她每次都是因為二小姐才回國的,為了公事,為了正事。
現在她有自己的事業要忙,自然會留在國外,不回國難道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藍楹垂著腦袋,望著淩阡毓含情脈脈的眼神,心生羨慕。紅心不管遇到什麼,二小姐永遠都在,敞開心扉,張開懷抱讓她依靠,自己呢?
需要和被需要,好像都沒有。
她低落地坐在海芋旁邊,挽靠著她,悶悶不樂。
“怎麼了?垂頭喪氣的。”海芋問。
“沒事,就是覺得難過,生命無常,人心難測,突然覺得活著就是為了經曆痛苦,有點傷感。”
海芋放下手中事,頭歪向藍楹,笑了笑說:“人這輩子其實就是一個生死離彆的循環過程,我們自己也終有一天會因為重病、意外或者衰老死去,痛苦和幸福都是為了讓你感受活著。”
“道理都懂,可如果道理能讓人舒坦些,紅心現在就不會這樣了。”
“總會過去的,你要相信痛苦的保鮮期不會長的,它必定會被幸福和溫暖打敗。”海芋揉了揉藍楹眉心,“好了,我們無法替彆人痛苦,但可以不讓彆人擔心,對不對?”
聽完她的話,藍楹心裡舒服多了,她眯眼撒嬌道:“海芋姐,你應該去當老師。”
海芋瞥了她一眼,笑意不減:“我才不當老師,教一個孩子夠累了,還要教一群。”
“討厭哦,說人家是孩子...”
藍楹到底是心大些,被海芋三言兩語安慰好了,可柳思翊卻無法被開解,一整晚,都沒有說幾句話。
她的手剛被處理完,不能沾水。洗澡時,淩阡毓全程幫她,結束後穿衣吹頭發,無微不至。
化妝鏡前,淩阡毓幫她把邊角的卷發擼了擼,保持有型。柳思翊的長發已經齊胸,蓬鬆的紋理讓她此刻看起來格外動人,隻是氣韻過冷,暗藏鋒芒。
她感覺自己像個廢人,連累小武失去生命,她不配擁有小武的忠誠與真心...
“思翊~”淩阡毓聲音阻斷了她消極的思緒。
柳思翊抬眸,鏡中的淩阡毓滿目關懷,但她沒有說什麼,隻是蹲在旁邊,“張開嘴。”
“嗯?”
淩阡毓塞了個東西到她嘴裡,是話梅糖。甜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悄無聲息地緩解她的難過。
“小時候我心情不好,媽媽就給我一顆話梅糖,小武跟了爸爸後,經常為我跟人打架,每次鼻青臉腫時,我也會給他一顆糖,緩解疼痛,後來他就喜歡上吃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