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在後麵接了一句:“發了一通小姐脾氣就走了。”
李陽是徐清讓的司機。
這些年也算是見識過了徐錚的任性。
顧晨都有些不解了:“你好歹也是她的親哥哥啊,她為什麼這麼討厭你?”
徐清讓向後一步,對著墓碑鞠了一躬。
而後轉身離開,聲音似乎摻雜了這細雨,也是冰冰涼涼的:“她在怪我。”
顧櫟自來熟,才這麼一會的功夫,早就和李陽聊開了,他們走在後麵,離得遠。
顧晨詫異:“怪你什麼?”
徐清讓突然停下,眼眸微眯,抬手撫上領結,頭歪了歪,扯開領帶。
陰雨天,空氣都是燥熱的。
連帶著他的呼吸都有些不太順。
徐清讓沒說話。
他剛回來的那年,也不過才十一歲。
因為那些經曆,他和從小被嬌寵著長大的同齡人不同。
他的心智過早的成熟。
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和彆人不同。
他是一個“怪物”
即使後來徐城告訴他,他不是怪物,他隻是比彆人要特殊一點。
年幼的徐清讓話不多,總是獨來獨往,最開始還有人覺得他長的好看,會主動和他打招呼。
後來忘了是從什麼開始,他的性情突然大變。
不再陰鬱內向,也不再時刻冷著一張臉。
他開始笑,開始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他性格外向活潑,他說他叫季淵。
再然後,徐清讓就成了那個鳩占鵲巢的人。
都是些年幼的孩子,什麼也不懂,聽風就是雨。
他們罵他是鬼上身,用石頭砸他。
還把他從二樓上推上去。
那段時間他在醫院躺了三個月。
為此徐城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那些孩子的父母紛紛帶著自己的孩子過來和他道歉。
他安靜的躺坐在病床上。
看著那群被打的眼淚與鼻涕齊飛的同齡人和他說對不起。
什麼感覺都沒有。
可能他的確和那些人說的一樣,是沒有感情的冷血動物-
顧櫟從後麵跑過來,臉上帶著一絲雀躍:“清讓哥,你們公司組織的籃球賽能讓我也參加嗎?”
徐清讓麵上露出一絲疑惑,回首看了眼站在後麵的李陽。
他急忙開口:“公司每年都有舉辦的,不過去年是足球賽。”
徐清讓工作繁忙,這種事情他從來不過問,自然也沒人敢去上報,都是各個部門自己組織報名的。
徐清讓解開西裝扣子,單手插在褲袋裡,淡淡的恩了一聲:“想去就去吧。”
顧櫟繼續攻城略地:“那我可以和我朋友一起去嗎?”
對比顧晨來說,徐清讓好說話多了,所以顧櫟絲毫不擔心。
果不其然。
他點了點頭:“恩。”
顧櫟他們籃球隊下個月和隔壁學校有個比賽,所以他想找個時間提前讓隊員習慣一下。
正好這次有機會。
“那我就先走了啊,清讓哥再見。”
顧晨罵道:“老子是死的嗎?”
顧櫟走遠了才敢回一句:“在我心裡還真他媽就是。”
顧晨收回視線,懶的再理他。
倒是徐清讓,沉聲站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晨摸了摸鼻子,又輕咳幾聲。
“那個……昨天晚上……”
徐清讓聞聲抬眸,安靜的等他講完。
顧晨乾笑兩聲:“沒什麼。”
其實他是想問徐清讓,他昨天晚上帶何愈去休息室,為什麼要把門給反鎖上。
徐清讓的手下意識的撫上了腕間的那串佛珠。
再往下,是不太光滑的傷痕。
昨天晚上,何愈看著他手腕上的傷口哭了很久。
即使他告訴她,已經過去很久了,早就不疼了。
她還是哭個不停,說要給他吹吹。
吹吹就不疼了。
她握著他的手,一邊哭一邊吹,最後可能是吹累了,靠著他的手就睡下了。
徐清讓不敢動,怕弄醒她。
一直保持著那個動作,安靜的看著他。
她的皮膚細膩光滑,日光燈之下,甚至還能看見細小的絨毛,她是素顏,菱唇微微透著粉,很淡。
像鳳仙花。
微熱的鼻翼噴灑在他的臂間。
徐清讓小心翼翼的扯過被子,給她蓋上,動作輕柔的像是在對待一件價值連城的寶貝。
——她就是他的寶貝。
他不是什麼情感豐富的人,很多時候,他的情緒甚至很難有起伏。
可自從看到何愈的那一刻,顏料盒似乎被打翻,黑白的世界,難得染上了一抹彩色。
他不想放手。
也放不開了。
被鐵鏈鎖住的野獸,一旦被放出來,很難再關回去。
他的心裡就關著這樣一頭野獸。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理過於病態,甚至連孫醫生都提醒過他。
他忍過了。
可聞過玫瑰的香味,就再也不想放手,哪怕是被刺了滿手鮮血。
他也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