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躍跨進宗祠的那一瞬間,心頭湧過一種踏入另一層虛空的感覺。
等他反應過來,大堂的門嘎嘎嘎竟自己虛掩起來。
“三狗?”江躍一驚,身邊的三狗,竟沒有跟著走進來。
仿佛跨過一道門檻,哥倆竟步入了兩個不同的平行世界,竟沒有走在一起。
一時間,江躍驚疑不定。
正思忖間,先前那道影子,又出現在了視野中。
爺爺?
先前江躍非常確定是爺爺,這會兒,他反而有些拿不準了。
爺爺明明已經仙去,這一點他記憶是非常深刻的。他那時候雖然年幼,卻是親眼看到爺爺入殮,被人搬進了棺木中。
這個畫麵,江躍印象太深刻。
那麼眼前這人,又是怎麼回事。
“爺爺?”江躍又叫了一句。
這道身影的確是爺爺,音容笑貌,一如當年,一點變化都沒有,完完全全就是記憶中的樣子。
可這道身影又沒有回應江躍。
含笑走到江躍跟前,輕輕伸手,在江躍的頭頂慈祥地拍了兩下。
此情此景,頗有種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的意象。
江躍隻覺得一股暖烘烘的熱流,湧入身體。
接著,他的身體竟然湧起一股強烈的困倦之意,上下眼皮不住打架。
不知不覺間,江躍竟然深深睡了過去。
等江躍幽幽醒來時,外頭天已大亮。盤石嶺雲開霧散,晨曦依舊。
江躍神態恍惚,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來。
看似才過去了半夜,卻好像經曆了一場大夢。
這場大夢,爺爺的身影始終在他身側,對他絮絮耳語,對他諄諄告誡,對他悉心教導,對他言明利害。
一場大夢醒來,江躍腦子裡明顯多出了許許多多的信息。
原本對這個詭異世界缺乏了解的他,竟變得清晰了許多。
一切都發生在夢中,但卻真實地刻入他的記憶深處。
果然,詭異並不是從此刻開始。
事實上,詭異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開始向這個世界滲透。
隻是,普通的人類,感知麻木,還察覺不到那種微小幅度的變異。
爺爺卻不是普通人,江家也不是普通家族。
在夢中,江躍得悉,江家一直以來,都是這個世界的守護者。看著默默無聞,山野村夫,實則肩負重任。
像江家這樣的家族,整個大章國還有很多。
當然,具體有哪些,夢境中,爺爺並沒有詳細提及。
這場大夢,爺爺要傳達給他的主要信息,還是這個詭異世界的變遷史,以及將來在詭異格局中,如何生存,如何應對。
很明顯,即便是不凡的江家,麵對詭異大局,也存在極大的彷徨。
因為,詭異入侵的世界,到底何去何從,這個世界沒有人可以預測,誰也沒有經曆過,誰都無法判斷最終走向。
所有的恐懼中,未知的恐懼才是最可怕的。
在夢中,爺爺還提到江家的宗祠。
江家宗祠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蘊含著江家先人們的心血。
宗祠之內,更是安排了諸多法陣守護,一旦到了危急時刻,法陣受到外界刺激,會自發啟動。
當然,這些法陣卻都是一次性的。
每一次消耗,都意味著宗祠的法陣減少一道。
畢竟,在詭異沒有入侵時,整個人類世界的靈力資源少得可憐。江家列祖列宗,也是耗費了幾代人的心血,辛辛苦苦搜集到一些靈物,勉強在宗祠中刻畫出這些法陣。
而陣法,恰恰是最消耗靈力的東西。
所以,在靈力枯竭的時代,要刻畫這些法陣,先祖們花費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江躍多少有些慚愧,祖宗曆代耗費無數心血的這點家底,昨天一個晚上,就消耗了不少。
那百鳥朝鳳的壁畫,足足少了四分之一。
這少掉的,就是消耗的。
一旦消耗,不可再生。除非後人可以找到靈物,掌握刻畫法陣的技能,重新刻畫法陣。
當然,這一切技能,在夢中爺爺早就灌輸給江躍。
所以,如何刻畫法陣,如何製作符文,如何操縱法器,如何辨識靈物……
等等諸如此類的技能,江躍不再是個小白,反而算得上是個行家。
畢竟,祖傳的技能,江躍的記憶已經全盤接收。
江躍總算明白,為什麼爺爺從來不刻意教他什麼,從來都隻是日常生活耳濡目染。
這些東西,根本無需刻意去教。
需要的是機緣。
一旦這個機緣成熟,觸發了這個機緣,一切水到渠成。
隻是,江躍還是好奇,這個神奇的夢境,到底是怎麼生成的?
甚至江躍都懷疑,這真的是夢嗎?
夢境不應該是顛三倒四的嘛?為何這個夢從頭到尾一直條理清晰。
為何爺爺一直在夢中?
昨晚看到的爺爺,到底是幻覺,還是真實?
江躍忽然想起,這個夢境的最後,爺爺還送了一份禮物給他。
禮物呢?
江躍恍然驚覺,四處查看起來。
江躍身側的案台上,三件物事靜悄悄擺在上麵。
一根筆,一隻不大不小的玉盒,還有之前大發神威的那隻彈丸珠子。
夢中爺爺曾提示過。
這根筆乃是不可多得的靈物,能製符文,有點石成金之能。
玉盒裡頭,則是一頭銀色玉蠶,打開一看,這玉蠶一動不動,好像處於沉睡狀態。
爺爺曾經提到,這玉蠶一旦蘇醒,得到它需要的食物後,會吐出一種晶瑩蠶絲,有質無形,韌勁卻是驚人。
當然,這蠶絲的妙用不僅僅是它的韌勁,最關鍵的是,以蠶絲結網於無形,便是鬼物也很難識破。
一旦鬼物不小心撞上來,也同樣會被蠶絲黏住,脫逃不得!
也就是說,這蠶絲乃是對付鬼物的絕佳克星。
這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江躍暗暗下決心,一定要找到它需要的食物,提取這玉蠶的蠶絲。有這東西,不說去抓鬼,用來防禦鬼物,絕對是居家旅行的絕佳保護傘啊!
第三件禮物,也就是那枚劍丸。
經過一次爆發之後,祖輩賦予劍丸的靈氣顯然消耗得差不多了。所以,這劍丸目前來說,已經很難指望得上。
除非江躍能夠給它續費,重新注入靈氣。
以劍丸的可怕殺傷力,它所需要攫取吸入的靈力,數量肯定也極為驚人。
不過,江躍覺得,這一切都值得。
正所謂一份價格一分貨。
如此大殺器,食量大一點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到底是親生的血脈。
這三件禮物,任何一件,對江躍而言都堪稱寶物。
收好之後,江躍正要起身,忽然看到另一側的案台上,靜靜伏著一隻紙鶴。
這頭紙鶴在江躍的注視下,竟然緩緩振翅飛舞起來。
光芒一閃,紙鶴在虛空中輕輕轉了幾圈,竟泛起一道白光。
白光當中,浮現出一道身影。
赫然是爺爺。
“小躍,詭異入侵,家事國事天下事,隻怕事事都難置身事外,好自為之。”
話音落下,爺爺的身影便在虛空中慢慢虛化,直至消失。
江躍不甘心地想去抓住,然而伸手之處,卻隻剩下一片殘餘的光光點點。
光點退散之後,那道紙鶴再次出現在空中,卻緩緩自燃,須臾間燒成了灰燼。
江躍悵然若失。
他總算明白,昨天晚上也好,此刻也好。
看到的身影,終究是爺爺通過大神通,將自身心神言語寄托在紙鶴上,那紙鶴顯然是符文折成,非同一般。
一旦靈力耗儘,紙鶴自燃,旋即幻滅。
江躍不得不承認,這一手還是挺帥的。
人已仙去,卻能通過符文留下各種信息,留下音容笑貌給後人,可比鏡頭攝錄的畫麵真實多了。
隻可惜,這還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江躍在大堂上,對著祖宗牌位又虔誠地拜了幾拜。
確認再無異樣,跨出大堂門口。
當江躍的腳步落到門檻外的門廊上,他好像忽然間又回到了原來那個世界。
三狗竟也出現在門廊上。
哥倆竟在走廊碰上了。
三狗一臉興奮,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抓住江躍的胳膊:“二哥,你一個晚上去哪了?”
江躍一臉懵圈,這話不是應該我來問你嗎?
“二哥,我明明看到你走入大堂的,為什麼一整個晚上都沒看到你?難道你從後門溜走了?我可告訴你,這這次虧大了。”
三狗眉飛色舞,口沫橫飛。
江躍卻忽然頓住了:“等等!三狗,你不會說,你昨晚一直在大堂裡吧?”
“廢話!我要不是在大堂裡,怎麼會看到爺爺顯靈?二哥,咱爺可真是老神仙,他說,我天生陰陽眼是祖上所賜,命中注定要和邪魔外道做對頭。所以,爺爺傳了不少手段給我呢!”
如果不是三狗說得興高采烈,江躍幾乎懷疑,這家夥是不是在吹牛。
可是三狗昨晚如果在大堂,那他江躍昨晚難道是在一個假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