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玻璃去看,都是紙頁裝訂,排得密密簇簇,卷帙浩繁,不知道藏多少秘密。
昌東恨不得都摟出來一頁頁翻,但也知道這不現實。
趙觀壽忽然說了句:“這樣吧,流西小姐,你先回去,離約見還有段時間,我先想想看。”
結束得這麼快?
昌東有些意外,但之前也設計過這種情形:安全為上,寧可沒有收獲,也彆出了意外打草驚蛇。
他該退回去了,葉流西會想辦法再周旋片刻,這片刻時間,就是他撤出的時間。
剛想撤步,忽然停住。
他看到,格內的那些卷冊間,有一冊不同,銅版紙裝訂,脊上還有釘針,分明是本雜誌模樣。
這是什麼東西?昌東心頭生出異樣感覺,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有強烈意識,覺得這一冊一定藏了什麼秘密,不能錯過。
昌東回頭。
趙觀壽已經起身了,送客的架勢,葉流西有些猝不及防,飛快瞥向昌東,昌東衝著她搖頭,抬手觸上鷹鷲的雙翅。
葉流西頭皮發炸。
他要乾什麼?不是事先說好的嗎?怎麼突然就自行其是了?你還開玻璃櫃,你知道一開一關,要花多少時間,會出多少變數嗎?
這一瞬間,葉流西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媽的,總不能扔下他不管,走一步是一步吧:葉流西渾身燥熱,驀地伸出雙手,大力抓摁住趙觀壽肩膀。
意料之外的事發生了:趙觀壽居然被她硬生生摁坐了回去。
沒道理的,習武之人,身體會有下意識的防禦反應,她這一摁,他肩上會自然生出反擊或是卸脫力來,震開她的胳膊都說不定——她隻想攔住他,完全沒料到事半功倍……。
趙觀壽眸間掠過一絲尷尬至極的震怒。
葉流西腦子轉得極快,裝著什麼都沒發覺,表情熱切,聲音絮叨得有些神經質:“趙老先生,你不能這樣,你答應過我的,你說大家可以合作,以後就是好朋友,但是我去見江斬,你連猛禽衛都不給我派一隊,這樣合適嗎,這叫誠意嗎,嗯?如果我出事了,不能為你們運貨了,也是你們的損失啊。”
她雙臂一直在顫,手上用力抓緊,不易察覺地把趙觀壽的身體往旁側挪帶,昌東借著她語聲遮掩,迅速打開玻璃門,抽出那冊雜誌,瞬間卷縮入袖,又把剩下的冊頁推勻,以防有破綻,合上玻璃門時,衣袖上拽,很快擦掉玻璃上印下的手印。
葉流西要是來硬的,或者更逾矩一點,趙觀壽早發怒了,桌角有警報器的按鈕,隻要輕輕那麼一下,外頭的猛禽衛頃刻間就會把這裡圍得水泄不通——但是她節奏控製得剛好,失態卻又低姿態,看似質疑,實則懇求,加上又哽又抖,一副淒楚樣……
趙觀壽反不好說什麼,語氣儘量放得溫和:“流西小姐,江斬一直躲在黑石城,他想去黃金礦山,勢必要出城進城,這樣吧,我讓黑石城的守衛嚴加盤查,礦山那邊,我也會加派人手……”
腳邊又有人輕拽了下,是昌東回到這麵了。
葉流西後背都汗濕了,她鬆開手臂,無意識地喃喃:“也行,加多人手,人多好辦事……”
她今天情緒有點反常,趙觀壽斜乜了她一眼,心裡有幾分不屑:之前一口答應江斬要用獸首瑪瑙換人時,她不是挺拽的嗎?言語間還嗆過江斬幾次——現在一聽說要進鬼牙礦道,又沒人陪同,就沉不住氣了。
他清了清嗓子,又作勢向外走:“放心吧,我會仔細考慮的。你先回去……”
葉流西額上又急出一層汗:她就這麼被送走了,昌東還怎麼走啊?
橫豎是最後一步了,豁出去了。
她一把抓起桌上那本關於黃金礦山的冊子:“這個是讓我參考的對吧?那我拿回去了……對了,還有沒有彆的了?趙老先生,資料越多,對我越有利啊。”
她越說越激動,忽然繞過桌子,直奔那麵書櫃:“再找找看,你這滿牆的書,關於黃金礦山的肯定不止一本,咦,這玻璃上還有字,這個鎖,是這麼開的嗎……”
從來沒見過這麼不守規矩的人,這書櫃裡放的,都是各類圖冊、編製資料、名單、賬本,哪能讓她看!
趙觀壽疾步跟過去。
昌東利用這一空隙,迅速蹭挪到書房門口。
身後,趙觀壽耐性幾乎磨得差不多了,他強壓住脾氣:“流西小姐,我再說一次,你可以回去了。”
丁柳的任務是盯住書房的大門。
書房雖然外接客廳,但出於互不乾擾的考慮,麵積都很大,丁柳一直坐在正對書房門的沙發上,怕目不交睫地看會引人懷疑,故意一會唉聲歎氣一會活動肩頸,有時還低聲哼個小曲兒——那個茶水工眉頭都皺擰成了疙瘩,幾次想製止,還是忍了。
反正這點聲音,也影響不到書房那頭,但萬一她不講理,跟他嚷嚷起來,就很難說了。
忽然看到門扇有了動靜,丁柳頭皮一跳,大聲咳嗽了兩下提醒高深,轉身就往茶水工身邊走。
那茶水工很不待見她:“你又有什麼事?”
丁柳笑得眼兒媚的,聲音很低,像是也知道自己說的事兒挺沒臉的:“小哥哥,你們趙老先生喝的茶是真不錯,這麼好的茶葉,能不能包點給我啊,我們小老百姓,平時喝不到這種的。”
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茶水工冷冷瞥了她一眼。
丁柳回以沒臉沒皮的一笑,順勢掃了眼書房門口。
昌東出來了,正屏住呼吸起身,他背對著門扇,朝丁柳示意了個眼色,反手慢慢把門往裡推合,以免門撞上時有聲響……
高深也進屋了,停在離昌東不遠的地方。
丁柳覥著臉繼續:“反正趙老先生也不會檢查茶葉斤重,你給我點唄……”
她聲音軟糯裡帶一點點嗲,伸手去拽他衣袖:“給一點點就行……”
沒想到這一下反而做得過了,那個茶水工實在煩她,甩手撐脫,身子就勢一轉,居然正轉向昌東那頭!
丁柳腦子裡警鈴大作,一時間,幾乎生出把那個茶水工砸暈的念頭,昌東不及閃避,說時遲那時快,驟然側身,伸手用力拍門:“流西,你們聊這麼久了,有結果了嗎?”。
茶水工愣了一下:那兩個聊天的人進來了?
他記得,書房裡進去的是個女的,客廳裡三個人,兩男一女,一個戴帽,一個不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