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頌與對方打了個招呼。他分明有許多話想說,可乍一見麵,恍如隔世,竟不知從何說起。
崔頌的目光移向書桌:“在外國文獻?”
清河名士“崔頌”,笑容漸漸凝固.jpg。
他沉重道:“最離譜的是當中竟然還有德語專用詞。”
崔頌頓時心有戚戚。
哪怕在他看來,什麼都難不倒名士“崔頌”,要在短時間內從英語零基礎達成無障礙專業用詞性很強的外國文獻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就此一打岔,二人之間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崔頌向“崔頌”簡單地說明了這兩年所發生的事,觀察他的麵部表情。
除了說到戲誌才重疾纏身時,他有少許動容,其餘時候皆是一派風淡雲輕的平靜。
崔頌問出了這段時間盤桓在他心中的疑惑:“甘姬的異常,你是否早已知曉?曾經我與你說道刺殺之事,你告訴我,你對此事毫無頭緒……是否也對我頗有隱瞞?”
“崔頌”笑容漸深:“你去往長安前,我予你的忠告,想來你已經意會。”
那個時候,“崔頌”和他說的是:「不要輕易地相信人。」
當時他以為“崔頌”的意思是不要輕易地相信旁人,尤其是身邊的甘、喬、徐三人,哪知道,“崔頌”想告訴他的是:不要相信任何人,這個任何人,包括他。
“今日一彆,不知何時能夠再見。”“崔頌”收起麵上的笑意,鄭重道,“這便算是,我予你的最後一課吧。”
崔頌默然。
靜坐片刻,他開口:“你認為,我們還有交換回來的可能嗎?”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曾告訴你。”“崔頌”的聲音凝重而低沉,“我醒來的時候,旁人告訴我,‘我’在做水療的時候,突然昏迷溺水……在我醒來之前,已停了呼吸。”
崔頌的心臟猛烈一跳。
“而我……在成為你之前,與季珪(崔琰)論道之事突犯胸痹……”
胸痹,多與心臟疾病有關,重者即是心絞痛。
若“崔頌”所言為真,那他與“崔頌”,極有可能是在猝死的瞬間交換了靈魂。
“依照華神醫之所言,你如今暗疾已愈,不會再發作……然而我這病,本沒有治愈的可能。除了‘換了靈魂’這一理由,再沒有彆的解釋。”
他們本已生機斷絕,卻因為互換靈魂而獲得新生。如果有一天換回來……會是如何?會不會“崔頌”立即胸弊發作,而他即刻沒了呼吸?
這個假設的結果如何,崔頌不得而知。他一麵覺得荒謬,一麵卻又想通了許多關節。
難怪穿越前幾日他總覺得莫名的疲憊不堪,這才起了去做SPA的念頭;難怪喬姬與崔父對他是這麼一番態度,且喬姬多次詢問他是否有悶氣之症;難怪……“崔頌”如此驚才絕豔,三國曆史上卻無關於他的隻言片語。
若非這陰差陽錯的穿越,興許在漢靈帝駕崩之前,這世上已無“崔頌”這一號人。
崔頌靜默許久,隱約感覺到自己即將離開夢境,抬頭看向“崔頌”。
“崔頌”也在看他,掛著熟悉的笑意:“人誰無死,何懼?無愧於心耳。”
崔頌回以一笑,懶洋洋的,竟與“崔頌”此時的神態極其相似。
他終究沒問出,漢靈帝之死是否與“他”有關的話。
崔頌回到廬江郡,開始了頭懸梁、錐刺骨,不分寒暑的苦讀生活。
山間不知歲月久,轉眼間,時光飛逝。
興平元年(公元194)夏,蝗災起,人以相食。
興平二年(公元195),曹操大破呂布,殺張邈,平定兗州。
建安元年(公元196),曹操迎獻帝,領節鉞,錄尚書事,總攬朝政。
建安二年(公元197),曹操至宛縣,受降。張繡降而複叛。
建安三年(公元198)春,曹操大敗張繡,歸許都。
同年夏,崔頌放下被磨得平滑的竹簡,與崔父道彆。
即日北上,前往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