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認識以來,係統就沒對淩一弦有過任何要求。
它像是一個朋友那樣,一直默默地陪在淩一弦身邊,為她提供最需要的幫助。
係統用美顏項目幫淩一弦解毒、用自己的代碼幫淩一弦隔空上網、為了淩一弦能完成新手任務,寫出許多惹火燒身的同人文。
除此之外,它還陪淩一弦閒聊吐槽、在關鍵時刻給淩一弦開後門、還輕而易舉地被淩一弦的理由“說服”,替她查豐沮玉門成員手機裡的信息。
儘管綁定係統的時間不過寥寥數月,但是在淩一弦的心中,係統已經和莫潮生一樣,和她的關係不亞於親人。
考慮到係統比莫潮生溫柔、比莫潮生講理、還比莫潮生脾氣好……
沒準,它比莫潮生更像個當哥哥/姐姐(?)/爸爸/媽媽(?)的樣子呢。
突如其來就被升了輩分的係統:“啊?”
綁定係統以來,這還是係統第一次對淩一弦提出某個要求。
它甚至不是為了自己闡明這個要求,沒提出什麼想要收集積分,想要獲得能量之類對它自己好的建議。
係統隻是為了能讓淩一弦的日後更加順遂,才鼓勵淩一弦多多的讀書學習。
一個人工智能,毫無利己的動機,把淩一弦的學習成績當成它蔚為關心的視野,這是一種什麼精神啊?
這是星際主義精神!
此前,精衛關心對手的生命的舉動,和係統相比頓時黯然時刻。係統的關懷可是跨物種、甚至跨碳基的!
海倫係統已經誠摯到了這份上,淩一弦哪裡還有不答應的道理?
她忍心不答應嗎,她可以不答應嗎?
緩緩吐出一口氣,淩一弦咬牙握拳:“好,我一定多多鍛煉自己,爭取能早日寫出3000字檢討……不,我是說,誇你的小作文。”
淩一弦想想,覺得係統的擔心也挺有道理。
畢竟她這個性格,本來就挺能惹事的,而武者局罰寫3000字檢討又是常用手段。
至於她的大救星明秋驚,他這樣的優秀學生代表,總不可能每次都和淩一弦一起犯事,替她打好檢討底稿吧。
——到底是一門手藝。淩一弦在心中深沉地想著。
要是係統能探查到淩一弦此刻的心理活動狀態,大概會感慨於“學霸總是相似的,學渣各有學渣的投機取巧”叭。
不過,此時的係統對此還一無所知。
它繼續鼓勵淩一弦:“那,等你語文學好以後,可以再寫‘淩一弦x淩二弦’的產出給我看嗎?”
淩一弦:“……”
啊這,這個要求就……
不是,你們磕CP的朋友這麼狂氣的嗎?不但舞糧舞到正主眼前,而且還讓正主親自操筆替你寫糧的?!
大概是把淩一弦震撼的沉默當做默認,係統更進一步地問道:
“還有,宿主,您能算清淩一弦、淩二弦、吒弦、猴弦、淩妹妹、草弦、和青蛇弦……一共有多少種cp的排列組合方式嗎?”
淩一弦:“……”
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
學渣淩一弦終於拍案而起。
“夠了,不提數學我們還是好朋友!”
真不愧是由1、0、1、0編寫出來的人工智能。
咱們沒事聊點什麼國際主義戰士精衛、倒黴的精衛、被釣魚執法的精衛、未來半個月都隻有饅頭白菜吃的精衛……不好嗎?乾什麼要提數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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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文學的第一步,就是淩一弦開始讀《山海經》。
本書由係統提供,淩一弦隻需閉著眼睛,便能自由地係統投影在腦海裡的電子書,而且還有係統的智能翻頁服務。
原版《山海經》介乎於神話集、博物誌和地理誌之間,讀起來自有一種趣味,也難怪會被某些中小學選為課外必讀篇目之一。
當然,淩一弦從前念的那幾個學校,老師基本不會提到“課外篇目”這種東西。
就和每一個生出“我從哪來,到哪兒去”問題的孩子一樣,淩一弦最先關注的,就是自己體內封印的山海經碎片,究竟來源於何物。
她依次找到兩條記錄。
一種叫做魳魳魚的生物,山海經對其的記錄為“食之殺人”。
從這個描述來看,該物種很有可能體含劇毒。
但由於該描述過於像是私家菜譜,淩一弦拒絕把自己跟這種魚類聯係在一起。
她和係統湊在一起猜了半天,感覺這個古時候的“魳魳魚”,很有可能就是今天的河豚。
至於另一條有毒異獸的記錄,則是一種形狀像蜜蜂、大小如鴛鴦的鳥。
它的名字叫做“欽原”。
據《山海經》記載,其“蠚鳥獸則死,蠚木則枯”。
蜇鳥獸就死,蜇樹木就枯。聽起來,這個描述倒是和淩一弦血中蘊含的劇毒有幾分類似。
不同於之前的“魳魳魚”,《山海經》裡對欽原的描述足夠形象,致使淩一弦閉著眼睛想了想,就回憶起來。
“啊,那什麼,這不就是異獸名錄裡著名的S級毒獸‘輪胎蜂’嗎?”她微微咂舌,“原來它是一種鳥嗎?”
也不知道古人究竟用什麼分類方式,來決定這些異獸的種類。
按理來說,如果有一種動物它長得像蜜蜂,尾刺像蜜蜂、毒性也像蜜蜂,隻有大小像鴛鴦鳥,通常情況下,人們一般都會傾向於把它分類成蜜蜂吧。
“這也不一定啊。”係統語氣深沉地對淩一弦說。
“你看,有的人他長得像人,肌肉像人,皮膚也像人,隻有個頭和動作比較像是長臂猿,可你們人類不還是管他叫‘人猿泰山’嗎?”
淩一弦:“……”
啪地一聲在意識裡合上電子書,淩一弦自言自語:“所以我體內的山海經碎片,就是‘欽原’了?”
“不一定。”係統又從《山海經》裡找到一條記錄。
“喏,這還有一種鳥,名字叫‘鴆’,據說它以毒物為食,羽毛有劇毒,將羽毛浸入酒中,就可製成見血封喉的鴆酒。我感覺它的特性,似乎和宿主你更相似一點。”
淩一弦拿著關於欽原和鴆的記錄反複比對,難以確定。聽係統這麼說,她隨口問道:
“為什麼你覺得我和鴆更像?”
“因為‘鴆’以毒物為食。”係統深沉的說,“而宿主您出道以來上升的每一個台階,都是踩在美人蠍身上……”
淩一弦:“……”
要是這麼說的話,那確實啊。
將這三種有毒異獸依次記下,淩一弦決定,改天拿這幾個答案去詐一詐莫潮生。
“其實,宿主現在已經能夠控製體內大部分毒素了。而從以上記載來看,山海經裡也沒提到這三種毒物的克星。”
身為人工智能的係統不太明白:“所以,您為何為最終的答案如此執著呢?”
“……”聽到這個問題,淩一弦躺在床上,不言不語。
過了好一會兒,她指尖才彈出一片翠綠的葉狀暗器,看著它飛向半空,自己又攤平手掌接住。
“或者,我隻是想知道自己的根源在哪裡吧。”
淩一弦自嘲一笑,“無論長幼老少,我們對明月寄以感情、對故鄉寄以感情、對原本無心的山水寄以感情……可能,這就是銘刻在基因裡的故園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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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淩一弦在生物鐘的作用下,於淩晨三點鐘醒來。
不過,出乎她意料的是,隨著自己起身的動作,周思曼居然也像是根在油鍋裡開花的章魚腸一樣,biu地一聲從床上翻起身來!
另一位室友付安琪,在第三次公演時被遺憾淘汰。
現在,這間四人宿舍裡隻剩下淩一弦和周思曼兩個了。
淩一弦微微一愣:“我吵到你了?”
應該不能,她動作一向輕微無聲,曾經還創造過在貓頭鷹頭頂樹杈上,給自己紮了兩根麻花辮的輕功記錄。
周思曼含著起床氣揮揮手,過一小會兒才反應過來誰在跟自己說話。
“沒有,大姐大,我是——哈欠——今天有事。”
伸個懶腰,周思曼又清醒了一點。
她愣愣地看了淩一弦一眼:“大姐大你忘了嗎,今天要給前九名拍攝廣告啊?”
節目進行到現在,《武妝101》的名氣漸漸出圈,它也投桃報李,給嶄露頭角的選手們提供了相應資源。
就比如周思曼馬上要去拍攝的那款飲料廣告:輕果飲,一共六個口味。
前三名的選手一人代言一種口味,四到九名的選手,則兩人代言一款口味。
周思曼正好占了個第九名的邊兒,得以去拍攝這支廣告。
提到此事,周思曼聲音裡染上一絲奇異語氣:“難道廣告商沒邀請你,不應該啊。”
以淩一弦的人氣和名聲,估計廣告商寧可不要她們這些打包出售的選手,都想請到淩一弦來給他們做代言。
淩一弦想了想,隱約從自己的培訓課角落裡想起來,婁妲前兩天好像跟自己提起過廣告的事。
不過,隨著時間越發往後,淩一弦同時兼具美人蠍身份,隻會越來越忙。
她對廣告的興趣不如對豐沮玉門的興趣大,於是索性順手推了。
淩一弦:“哦,邀請我了,不過我沒答應。”
“這是正確的選擇,宿主。”係統適時對淩一弦說,“如果您想借助廣告獲得更多人氣值的話,可以挑選其他隻為您一人而來的項目,不必和選手們捆綁出售。”
……什麼,居然還可以借助廣告獲得更多人氣值?
淩一弦眨眨眼睛。
她想起了那些車站牌廣告、天橋廣告、電梯廣告和地鐵站廣告……對於如何刷名氣值,漸漸升起一股了悟。
係統真是個好統,居然提前給她透露參考答案!
為了不辜負係統的期望……嗯嗯,哪怕是數學,淩一弦也得努力學啊。
……
不同於淩一弦將廣告當做工具的態度,馬上要迎來第一次拍攝的周思曼興奮異常。
她從梯子滑下床,叼著紮頭發的皮筋去洗漱,嗓子裡還咿咿呀呀地哼著歌。
那首歌的旋律,正好時是馬上開拍的廣告曲。
——據說,廣告拍攝隻是開始。
在廣告結束以後,名列前茅的選手們還會有mv、綜藝、電台嘉賓等資源可上。
可以說,現在正是節目投票的衝刺階段。
《武妝101》以將選手們區分出三六九等的方式,用一個又一個的商務資源,刺激著粉絲為自己心愛的選手投票。
反倒是本屆節目的奪冠熱門淩一弦,她早在真正的金錢比拚開始之前就已抽身事外。
她像是一個純粹的喜劇人那樣,不建立官方後援會、不開通氪金方式、連公司和經紀人都沒有。
淩一弦隻給喜歡她的人和她喜歡的人,帶來許多許多的出乎意料和快樂。
自從婁妲代替淩一弦簽到以後,淩一弦已經很少見到周思曼了。
她即使偶爾會宿舍住一晚,作息時間也跟周思曼完全對不上。
但是,周思曼畢竟還是淩一弦第一次收下的徒弟。
雖然不像是武學師門那樣過了正式名分,但淩一弦跟周思曼的感情一直不錯。
趁著今天難得兩人醒得都早,淩一弦關心周思曼:“現在排名第九的話,五次公演結束後應該就能出道了吧?”
周思曼沉重地搖搖頭:“不確定的。”
選秀節目裡的排名,實在是種不定項因素。
這期《武妝101》裡,除了突然殺出來的黑馬,不,黑色夢魘淩一弦,以及鐵定晉級的全能選手陶嫦君,外加後期爆紅,票數遙遙領先的甜妹向佳檸……
剩下的選手們都是在菜雞互啄,誰也不知道明天的票數會呈現出怎樣的狀態。
就像是周思曼,她公司不強勢,唱跳不全能,能走到今天已經非常僥幸。
如果周思曼不是常被淩一弦帶著,因此爭取到了足夠的直播率,獲得了足夠的大眾緣,又被挖掘出了“動物世界”這一豐富特性,恐怕早在第二次公演時就該被淘汰了。
不過……
周思曼回頭看向淩一弦,掌心裡還攏著沒拍到臉上的一灘乳液,她誠懇地說:“師父大姐大,你已經幫了我很多了。”
一般來說,出道的女團裡往往要分派數角,給不同的位置。
門麵的顏值擔當、老成持重的隊長人設、天籟之音的黃鸝主唱、又酷又帥的rap核心、履曆豐富的優秀舞擔,甜心甜臉的甜妹團寵,以及……調節氣氛的搞笑喜劇人。
《武妝101》畢竟是打著武者女團的名號開的節目。
雖然節目越往後來,越和“武者”扯不上什麼關係,不過一個充門麵的“武擔”也是要的。
周思曼有時自己會思量這些事。她感覺,自己至少能在“武擔”和“樂子人”裡貼上一個位置。
聽了周思曼的這番描述,淩一弦當即說道:“那我繼續教你武功。”
雖然五禽戲已經教完了,但她還能教周思曼六合勁、七傷拳、八段錦、九陰白骨爪……哦,最後這個教不了。
總而言之,世上隻有教不會的徒弟,沒有被掏空的老師。
隻可惜她最近忙於武者局的正事,真身不能出現在節目組裡。
不過那也不妨事,淩一弦可以請托婁妲幫她教!
而且,從五禽戲的學習上來看,周思曼還真有一兩分武學天賦。
雖然跟少年班的學生比起來差得老遠,但隻要勤學苦練,想必在有生之年,拿個二級武者證不成問題。
淩一弦親自用內力查探過了,周思曼經脈甚至要比明秋驚還寬一線。
淩一弦先是加入官方,體會到組織熊貓小枕頭的溫暖,隨後又深入豐沮玉門,親身感受到了社畜之難。
因而,她勸說周思曼的時候,字字有力,聲聲鏗鏘,十分地真情實感。
“趁著咱們這段緣分,我給你打下一身紮實的基本功,你以後好好練武,爭取早日考下二級武者證。”
“二級以上武者,國家會出錢給你上保險。等到一年以後女團解散,你拿著這個紅本本,想找個什麼工作,哪怕隻是掛靠都更方便。”
周思曼被淩一弦的這番感悟說得一愣一愣。
直到坐上拍攝廣告的大巴,腦海裡還飄著各種“考個武者證,國家給你送溫暖”、“武者比女團快樂,官方比資本家做人“等各種念頭。
對於淩一弦的這番洗腦成果,係統非常欣慰地說:“宿主,您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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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的淩一弦,當天就悍然毆打了江自流。
唔,用毆打來描述這個場麵,可能不太斯文。
應該說,在三人組拿著g市武者局的調令,光明正大地來到異獸野區撒歡兒後,淩一弦終於找到了和江自流過招的機會。
實不相瞞,自從加入《武妝101》節目組開始,淩一弦饞江自流的功法招數已經饞了很久了。
畢竟,又練金鐘罩又練天魔解體大./法的奇葩,全天下可能就這麼一個。
他就像是一個自帶“減智”、“損益”、“掉血”和“疊加”的NPC,哪怕在遊戲裡,也是策劃喝多以後才能拿出的產物。
可惜,礙於跟節目組簽的合同,她竟然一直沒找到跟江自流比試的機會。
不過現在就沒問題了,這裡可是野外!
淩一弦摩拳擦掌,好事多磨,磨刀霍霍向自流。
江自流也不避戰,當即從腰間解下那柄金色的機關戒棍,橫棍於身前。
明秋驚夾在兩人中間,左右各看一眼。
他窺見淩一弦和江自流各自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倆是鐵了心要在今天打上一架,索性搖搖頭退開一些,跳上一塊高石,主動為他們擔當個裁判。
江自流手握長棍,執武者禮,事先告誡道:
“我兼練金鐘罩和天魔解體功夫,身硬如鐵,十分難打。以你的實力,必然能逼出我的天魔解體狀態……那時候,你一旦吃不住力,就趕緊棄權示意,跟秋驚一起來群毆我,千萬不要對我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