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娟在重症監護室觀察三天, 過了危險期,就轉到普通病房。
警察來做完筆錄,她就又睡著了。
紀娟被安排在一間四人間, 隔壁床是剛剛住進來的一位老人,見他下床不方便,身邊也沒人照顧, 陳雩自然地把手伸過去。
“我來幫您。”
扶著老人去完廁所,陳雩重新坐下,捧起習題集,繼續邊翻邊寫。
安靜做一會題,病房匆匆跑進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西裝革履, 大步走到老人病床前。
“爸,您沒事吧?”
老人睨他, 氣呼呼的,“有事,大事, 你來的慢吞吞,我想上個廁所,都動不了。”
中年人連忙要背他,“我現在就送您去。”
“不用了,旁邊這個小朋友已經扶我去過了。”老人說完, 轉頭看陳雩, “小同學, 你從剛才就一直在做題,你哪個學校的啊?”
陳雩奇怪看一眼老人,但還是乖巧回答:“十一中。”
老人眼裡沒偏見,“高幾了?”
“高二。”
“哦,高二,那馬上高三了,你得加油啊。”
陳雩沒再說話,點點頭,又看一眼紀娟,發現點滴馬上要見底,立刻去按床頭的呼喚鈴。
耳邊傳來老人和中年男人的對話。
“爸,您不跟我回去,那我替您換一間單人間吧。”
“去去去,不換!換了乾嘛,你天天那麼忙,我一個糟老頭子想找人說話,都找不到,這裡挺好,小同學還能幫我,也能陪我說說話,不嫌我嘮叨。”
最後中年男人拗不過老人,沒再提換病房的事。
陳雩出去打水,中年男人站在門口,看見陳雩回來,不好意思朝陳雩笑笑,走過來。
“同學,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陳雩提著水壺,不解地看男人。
“剛才那位,是我父親,他就是個老小孩,怕寂寞,你如果在,能陪他多說說話嗎?”
陳雩覺得莫名其妙,“你可以自己多來陪陪他。”
中年男人:“我肯定會,隻是我在B市工作,有時候會趕不過來。”
對方確實風塵仆仆的模樣,又隻是陪老人說說話,力所能及,陳雩沒拒絕,“好。”
中年男人遞給陳雩一張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如果有需要,可以打給我。”
陳雩接過名片。
中年男人還想說什麼,電話忽然響起,他皺起眉,快步離開。
“小魚。”
陳雩低頭看名片,聽見謝朗的聲音,抬起頭,笑容爬上臉頰,眼睫彎成月牙狀。
“你來了。”
謝朗提一個保溫壺,走到陳雩麵前,摸摸陳雩的頭,“剛才誰再跟你說話?”
陳雩把事情說一遍,將名片給謝朗看。
目光落在名片上,看到名字的瞬間,謝朗臉色立刻沉下來,眸底沒有一點光,冰冷一片,渾身戾氣控製不住,爭先恐後溢出。
陳雩抓住謝朗的手,“怎麼了?”
謝朗開口:“張謙,就是當年綁架我威脅謝啟的人。”
陳雩呼吸一怔,那場綁架,害死了疼愛謝朗的外公。
緊緊抓著謝朗的手,陳雩突然轉身,把謝朗拉到旁邊的樓梯,九樓的高度,沒什麼人會爬樓梯,樓梯間靜悄悄的。
他抱住謝朗,“對不起。”
謝朗搖搖頭,啞著聲,“不用道歉。”
抱緊懷裡的人,謝朗將頭埋在陳雩脖頸,陳雩身上乾淨、清爽的氣息,安撫了他暴戾的情緒。
兩人在樓梯間靜靜抱著,等謝朗的情緒緩和,才一起出去。
在病房門口,正好撞上出來的張謙。
陳雩迅速站到謝朗身前,張開手臂,像一隻小獸,警惕地盯著張謙。
張謙已經要走了,本來還想跟陳雩說幾句話,拜托他多照顧老人,見陳雩忽然變得警覺又夾雜厭惡、憎恨的模樣,皺眉停下腳步。
他又注意到被陳雩護在身後的謝朗。
張謙認出謝朗,怔了一秒。
然後看陳雩一副老母雞護崽的模樣,明白過來。
以前在B市,謝朗就對他懷有濃烈恨意,幾次見到,謝朗那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總讓他覺得下一秒,謝朗就會提把刀衝過來。
他雖然不明白原因,但謝朗就是個小孩,還有謝啟這麼個渣爹,非常可憐,沒必要較真。
可是現在。
他回頭看一眼因為跟他置氣,一定要待在醫院裡,又堅決不肯換病房的老人,歎口氣。
他父親一個人留在這裡,他真擔心誤會不解釋清楚,謝朗會傷害到老人。
給秘書發條微信,讓他改飛機航班,張謙朝陳雩和謝朗走過去,他看著謝朗,“我們談談。”
謝朗眉目陰沉,目光滿是戾色。
張謙年長謝朗這麼多,自然不會怕謝朗,就板著臉跟他對視。
謝朗拳頭攥得緊緊,冷笑,“好啊。”
他倒是要問問,虧心事做多了,這些年來,夜裡有沒有鬼怪入夢向他索命!
陳雩拉住謝朗衣袖,“等我一下。”
話落,他轉身走進病房。
紀娟還沒醒,陳雩把熱水瓶和保溫壺都放在床頭,又檢查點滴,確定沒問題,就跑出病房,回到謝朗身邊。
用手背輕輕碰了碰謝朗的手,陳雩仰起臉,“我陪你。”
謝朗這次卻搖搖頭,“你陪阿姨。”
陳雩擰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