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人麵前戳穿此事,劉母不用問也知道外人眼中的自己已然是個蠢貨。
越想越生氣,她朝那幾個勸說的婦人罵道:“你們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若是真可憐她,那就幫她把銀子賠了吧!”
此話一出,沒人敢吭聲了。
有婦人低聲嘀咕:“這也忒不講道理了,哪有這樣的?”
到了此刻,吳家父子倆也清楚,先前他們裝的富貴已經不存在,兩人不太想麵對眾人鄙視的目光,隻想趕緊離開。
吳父臨走時,伸手拽著女兒:“香草,你不用求她。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你長得這麼好,又還年輕,肯定有願意照顧你的人。”
吳香草不願意離開,趴在地上不動。
劉母想到什麼,一把將人摁住。
吳香草心中大喜,抬頭時眼中的喜色毫不掩飾。
劉母沒有看她,隻瞪著吳家父子道:“你們不還銀子,她就還是我家的人。看在親戚的份上,給你們三天時間籌銀,若到時候不還,我就把她賣掉,誰價高我就賣給誰。”
要說舍得給年輕美貌的女子出價,還得是勾欄院。聞言,吳香草小臉煞白,下意識看向了劉四。
劉四不太讚同母親的話,皺了皺眉,卻沒有開口阻止。
吳香草目光從人群中一一掃過,有半數以上的人都麵露憐惜,還有一成的人臉上帶著憤怒之色,剩下的都是滿臉漠然。最讓她難受的是,柴家盛也是漠然的人之一。
曾經他將她捧在手心,生怕她受一點委屈,如今他是徹底地放下她了。
“我不要。”吳香草眼看沒人幫自己,又萬分不願意落入勾欄,隻得想法子自救:“我是你聘來的兒媳,不是你買的丫鬟,沒有我的賣身契,你無權處置我。”
“你是我兒媳,就是我的人!”劉母強調道:“你若是不想變成那夜夜換郎君的花樓女子,就趕緊讓你爹來贖人。”
吳香草:“……”
她從記事起,父親就沒有靠譜過,求他還不如求村裡其他人。她眼神再次掃視過一圈,能夠買得起自己的,大概隻有柴家祖孫。
那姚春芳手頭還捏著一錠十兩的銀子呢……想到此,吳香草青頭又有些悲憤,先請她做柴家媳的時候,祖孫倆清貧得恨不能一天隻吃一頓粗糧。可她剛一離開,兩個月不到,祖孫倆就發了。
是真的發了財,不是他爹那種裝出來的富貴。
聽說姚春芳已經打算等到春耕之後,請人將老房子扒了重新造宅子,連院牆都要改成青磚,院子裡通鋪青石板,那就是大戶人家的造法。
若是沒意外,這些應該都是屬於她的富貴,在那大宅子裡做少奶奶的應該是她,而不是那突然冒出來的餘小丫……心頭的思緒亂七八糟,吳香草扭頭朝著曾經的阿婆爬去。
“阿婆,你救救我!”
劉家人還真的希望姚春芳沒那麼恨吳香草,若是能看在曾經的情分上將人贖走,劉家說不準還能訛一筆銀子。
可惜,姚春芳不為所動,甚至還踢開了吳香草伸來的手往後退了一步。
“我救不了你。”楚雲梨麵色淡淡。
吳香草心中一沉:“阿婆,我真的錯了……以後我孝敬您,一定給你養老送終。我再也不騙你了,您若不信,我可以對天發誓。”
她又哭又求,不停地朝著楚雲梨的方向移動,加上看熱鬨的人多,周圍有點亂。沒過幾息,隻聽劉三大聲道:“他們父子要跑。”
話音未落,眾人順著他的手看去,剛好看到了吳家父子落荒而逃的背影。
劉母怒極,斥道:“趕緊給我追!”
兄弟幾人跑了出去。
吳香草沒有追,她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劉母不放心,還拜托村裡人幫忙。
這事情吧,說到底是兩位親家之間的恩怨,外人不太好插手。本來劉家就有兩兄弟是受了傷的,追人的時候萬一不小心碰著他們,弄得傷上加傷,到時候賠還是不賠?
賠吧,自家銀子來得辛苦,真的可以算是從嘴裡省下來的。憑什麼平白無故給人?
不賠的話,劉家肯定不能甘休啊!
眾人微有些遲疑,隻這麼幾息的功夫。劉二就拽住了跑得不夠快的劉香寶,劉四則追上了嶽父。
父子倆被拽了回來,劉家幾兄弟怕他們又跑,還找了繩子將人捆起來。
楚雲梨輕咳一聲,提醒道:“普通百姓可不能隨便綁人……”
劉母滿腔悲憤地質問:“你到底哪頭的?”
今日之前,她滿心都是自家老四搭上了富貴嶽父的歡喜,暗戳戳地派人留意合適的姑娘……先前她還願意娶和離過的女子,如今眼瞅著有銀子,她不願意委屈兒子,還想娶一個合適的姑娘。
結果,姚春芳沒事跑來約她一起去衙門告狀……然後事情急轉直下,落到如今地步。
吳家的富貴是假的,即將到手的兒媳是她在做夢,吳香草一家人荒唐成這樣,這個老四媳婦大抵也留不住了。劉母一句話吼出,眼圈都紅了。
“給我打。”
兄弟幾人齊上陣,下手特彆的狠。好在邊上有人拉架,否則,父子倆受傷會更重。
吳父是個有些要麵子的無賴,麵子這種東西在性命麵前什麼都不是,他痛得嗷嗷直叫喚,真心認為不請大夫自己會痛死。當即哭嚎著道:“劉家兄弟打死人了……若是不給我好好治,真出了人命,我做鬼也不放過你們。”
他心中還有了個主意,回頭看向了楚雲梨:“親家大娘,我知道你恨我,那你肯定也恨劉家,如果我死了……麻煩你去衙門幫我討個公道……我欠你的……下輩子做牛做馬還你……”
兩家有仇怨,劉母相信,姚春芳肯定願意給自家添堵,聽到這話險些被氣死:“還能這麼順暢地說話,看來還不夠痛。給我狠狠打。”
村長媳婦也在人群之中,早在劉家打人之前,她發覺事情不對,立刻找人去叫自家男人。村長趕來時,兄弟幾人正揍得起勁,他氣不打一出來:“趕緊給我住手,鬨出了人命可怎麼好?”
他上前將兄弟幾人拉開,又瞪著圍觀眾人:“你們也就眼睜睜看著,要是我們村出了事,會淪為十裡八鄉的笑柄,到時候是好說還是好聽?村裡出了命案,你們還覺得很光榮是不是?”
其實真沒到出人命的地步,兄弟幾人也怕攤上事,下手時特彆有分寸。
眾人看在眼中,這才沒有上前阻止。
本來吳家父子這般無賴,也該找人收拾一下,壓根就沒把女兒當人嘛,嫁了一回又嫁,方才還想把人帶走,看那架勢,回頭肯定還要給女兒找親事。
說得難聽點,這種人活在世上就是浪費糧食,打死了也活該。
再說了,劉家又不會真的把人打死。
村長也明白這個道理,他隻是一時間被嚇著了,眼看眾人住了手,又急忙去看吳家父子的傷。
“你們也真是,為何要騙人呢?還有你們這身上的衣衫,哪來的?”
本來財不露富,這些事情是不能直接問的。但到了此刻,吳家父子還不肯拿出銀子來,明顯是騙吃騙喝。這樣的情形下,村長問一問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反正兩人又不是真的富裕。
吳父痛得直哆嗦,他敢瞞著其他人,卻不敢和村長對著乾。這要是被趕出去,父子倆可就成了無根的浮萍。
“偷……偷的……”
村長頗為無語:“你們倆也真是人才。為了騙吃騙喝,簡直什麼招都想得出來,你們偷了哪戶人家的衣衫,萬一人家找上了門,你們打算怎麼辦?”
他默默歎口氣,出了人命會淪為其他村裡人的談資,這村裡出了賊,同樣也是笑話。這倆人以前隻是無賴,如今竟然去偷,偷也罷了,竟然跑去偷人衣衫,真的是……忒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