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夫人說忙也忙, 要管著家中上百口人的衣食住行。但一般出門都會把時間空出來,比如此刻的柳夫人, 眼看二人鬨成這樣, 且她挺喜歡這年輕丫頭的東西,便起了好心,想要幫二人說和。順便也聽聽這些閒事打發時間。
柳夫人拎著裙擺, 緩緩走進門, 又吩咐身邊下人:“你們就在外頭等。”說完,還貼心的關上了門。
周夫人:“……”
“這是我和小月之間的私事,你就……”
楚雲梨打斷她:“柳夫人,這點心不錯, 五香瓜子味道也好,都嘗嘗。事情呢, 要從當初周姑娘出嫁說起。周姑娘和喬府定親時, 我是她身邊的三等丫鬟, 眼瞅著湊夠銀子可以贖身了,夫人都答應了的。可就在出嫁前夕, 姑娘身邊的兩個大丫鬟忽然就有事不能陪嫁。夫人找到我,讓我看在多年的主仆情分上送姑娘一程。身為丫鬟, 主子有吩咐, 自然是拒絕不了的。”
柳夫人磕著瓜子, 聞言點點頭。
楚雲梨繼續道:“當時夫人還承諾過等姑娘出嫁後會儘快找到合適的人替換我。我心裡特彆感激,但我沒想到,嫁過去的當天夜裡……”
周夫人一直沒有打岔, 就是想看看小月是不是真的敢說,結果,三兩句就扯到了這裡, 眼看再不阻止,那些不堪的事情就要外人聽了去。她沉聲道:“小月,這是我跟你之間的恩怨,不能讓外人摻和。”
“憑什麼?”楚雲梨梗著脖子道:“你都要我的命了,還不許我為自己找一個主持公道的人幫忙?”
柳夫人正聽得起勁:“你繼續說。”
“不許說。”周夫人聲音沉冷,眼神裡滿是威脅之意。
“新婚之夜,我早早回房,第二天早上起來卻發現自己已經與人同房,失了清白之身。”楚雲梨沒有給周夫人阻止的機會,話說得飛快:“然後姑娘找到我,用我家人的性命威脅,不許我將事情告訴她新婚夫君。她已經失了清白……”
柳夫人萬沒想到,不過是想來調和一下這主仆之間的恩怨,卻聽到了這麼勁爆的內情。她真的以為是小事來著。
周夫人氣得跳腳:“李端月,你給我住口!”
楚雲梨頷首:“柳夫人,更氣人的是,我先前有一個青梅竹馬的鄰家哥哥,已經約好了贖身過後嫁給他。結果,夫人跑去威脅那鄰家哥哥的母親,逼著人家娶妻。目的就是想讓我死心塌地地留在姑娘身邊一輩子。”
柳夫人手裡的瓜子都掉了,看向周夫人,張了張口,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樣啊。”
周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柳夫人,聽夠了嗎?”
柳夫人霍然起身:“那什麼,我也不是故意要聽的,你就當我沒來過。”
說完,打開門就跑了。
問題是人已經確確實實將事情聽入了耳中,怎麼能當她沒來過?
周夫人肺都要氣炸了,狠狠瞪著楚雲梨:“小月,彆逼我。”
楚雲梨心下冷哼,站起身道:“這是你自找的,本來我都已經要走了,你非要叫我回來理論。可怪不得我。”
“你要去哪?”周夫人怒氣衝衝。
楚雲梨似笑非笑:“還不讓我走,稍後我就告訴滿酒樓的人。”
周夫人:“……”攔不起!
她臉都氣青了,卻再也不敢阻止,隻狠狠瞪著她消失在門口。
楚雲梨下樓,柳夫人還等在外頭,歎口氣道:“這種事你怎麼能往外說呢?那是個小氣的性子,肯定不會放過你。回頭你小心一些,要不,我家中有護衛,送你兩個?”
這倒是個好心人,楚雲梨搖搖頭:“我就算不說,她也沒打算放過我。隻怪我命苦,招惹了這種蛇蠍心腸之人。”
“稍後那兩個護衛到你的鋪子裡候著,彆說是我送的。”囑咐完,柳夫人匆匆上了馬車離去。
*
楚雲梨在鋪子裡,跟往日一樣忙碌。
小半個時辰之後,還真的有兩個人高馬大的護衛前來,什麼也不乾,就守在門口。
如果是在宅子外,有這麼兩個人看著,肯定沒人敢上門鬨事,但這裡是做生意的鋪子。他們倆往那一杵,好些人都不敢近前了。
楚雲梨將兩人挪到了後院,讓他們幫忙翻曬花朵。
傍晚,夥計下了工,楚雲梨今天不打算回村裡,關上門後去後院打發兩個護衛。
“你們先回家,明早上再來。對了,守在這的日子,我會付工錢。”
護衛啞然:“夫人將賣身契都給了我們。”
說著,從懷裡掏出了兩張紙。
楚雲梨失笑:“不用,拿回去還給你們主子。”
兩人一臉為難:“這……小的不敢。”
楚雲梨隨口道:“那你們就自己收著。”
像這樣的兩個人,買下來得花費不少銀子。二人做夢也沒想到竟然會得到這樣一句話,麵麵相覷過後,都不知該怎麼辦。
“收著吧,過一段時間就拿去衙門將奴籍銷了。對了,到時可以繼續在我這鋪子裡幫忙,同樣有工錢拿。”楚雲梨吩咐完,擺了擺手:“走吧!”
兩人又一次試圖將契書送出,再次被拒絕後,也不再強求,恢複自由身的誘惑太大了。拿在手裡,就當自己是普通百姓,哪怕一兩天都好。
送走了人,楚雲梨關緊了門戶,準備去後院歇下。
她洗漱完,躺上床,忽然聽到院牆之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還夾雜著人的腳步聲。她僅存的那點困意瞬間就沒了,翻身輕巧地奔出門爬上牆頭。
果然就看到牆根底下有兩個男人手中拎著幾個桶,正在往地上倒。楚雲梨的位置,聞得到濃鬱的火油味兒。
一牆之隔就是她的屋子,這些人是想要她的命。
不用想也知道是周夫人的手筆,楚雲梨眯起眼,清了清嗓子,在底下兩人抬頭的瞬間尖聲大叫:“快來人呐,有賊啊!”
一整條街鋪麵都不大,但都是賣給富貴人家所用,貨物價值不菲。九成的鋪子夜裡都有人值守,這嗓門在夜裡特彆尖銳,下一瞬,各家的後院都紛紛打開了門。
以下兩個男人見事不對,撂下東西就跑。可還是沒能來得及,路上的人很多,很快就將二人按到了路邊。
後街不寬敞,眾人圍攏過去,楚雲梨也跳下牆頭。
兩人被摁在地上,連連說著誤會誤會。
都不用楚雲梨提醒,已經有人去看方才兩人所在位置的那些東西。看見是火油,氣得上前踹了幾腳:“這是想燒掉我們的根,到底什麼仇什麼怨?”
這一排鋪子都是共牆,火一著起來,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眾人確定這二人真的是想燒鋪子之後,臉色都很不好看。
誰都看得出來這兩人是衝著新開的脂粉鋪來的,可火不認人啊!
沒人問要怎麼辦,先打一頓再說。
眾人圍攏上去,兩人在中間連連喊著救命。楚雲梨從頭到尾都沒出麵,那倆已經被打得招認出了罪魁禍首。
周夫人身邊的婆子讓他們乾的。
至於緣由嘛,說是那婆子看不慣李端月,所以才雇人給自己出氣。
眾人聽完,問楚雲梨:“報官麼?”
“報!”楚雲梨一個字落,一群人上前將遍體鱗傷的二人押著送往衙門。
真相大白,天亮時兩人已經被收監。
楚雲梨回到鋪子,已經又開門了。她沒管外頭的生意,倒頭就睡。
一覺睡醒,日頭正高,楚雲梨被外麵的管事叫醒。
要麼說這人做了虧心事後過不好日子呢。周夫人就是如此,昨天的事雖然是她身邊的婆子頂了罪,但事實如何,當事人都清楚。她本來是想殺了小月滅口,事情不成,萬一小月不管不顧,把所有事情往外一撂。周家怎麼辦?
沒把人弄死,就得捏著鼻子上門求和。至少在小月死之前,她都不好太囂張。
“小月,我請你喝茶。”周夫人難得的露出了個笑臉。
楚雲梨搖頭:“不敢去。”
周夫人:“……”裝什麼?李端月哪裡會不敢?
昨天往她頭上倒熱茶,雖然沒有太嚴重的燙傷,可昨晚痛了一宿,今天臉上都是紅的。好在沒起泡,不然很可能會留疤。
“咱們好好談談吧!”周夫人瞄了一眼鋪子:“這地方不夠寬敞,談得好,我送你一間鋪子。”
楚雲梨嗬嗬:“我沒拿你的好處都險些被害死。可不敢拿!”
周夫人恨得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