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從周家這裡賺錢太容易, 可以說陳家這些年把其他的生意陸陸續續都放下了。
如今周家不發貨,陳府的生意隻能擱置,想要賺錢, 就得想其他的轍。
關鍵是,陳府做生意也不是一兩天,那些鋪子都傳了幾輩子了, 辛辛苦苦一年,還不如從周家接貨一次。吃慣了山珍海味, 哪裡咽得下清粥小菜?
“快, 去蓮霧山!”
陳老爺本來還打算回家後商量一下再去,此刻是等不及了。周家的船每月回來一艘,此次拿不到貨,就得等下個月!
做生意的人,不賺就是賠。等於這個月要坐吃山空, 他那裡還坐得住?
翌日中午, 周父回來了。
周父不到六十,這幾年在蓮霧山上不操心,看著不顯老, 他看到陳家人慌慌張張來給自己報信, 聽完了他們的話, 倒不覺得這事情有多大, 還是那話,夫妻之間吵架很正常。
楚雲梨在新辟出來的院子裡研究方子, 聽說人回來了要見自己,便讓人將他請到新院子來。
周父去了外書房,看見一群管事忙得團團轉,算珠劈裡啪啦的動靜熱火朝天, 一片繁榮景象。他心情特彆好,自己沒過問,生意也沒受影響,可見這個女兒是生對了。因此,還沒有見到女兒的麵,他對閨女就多了幾分寬容。
聽說要去偏院才能見著人,周父也沒有生氣,閒庭信步一般走過去,路上看見有人在打理女兒住的院子,那樣子恨不得連草皮都扒掉一層重新鋪……說實話,整修院子修的就是錢。當然了,女兒會賺錢,愛修就修。他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還問了一下院落裡各種花草的布置,然後才慢悠悠繼續走,發現院子裡好幾處也有花匠在忙碌,一問之下得知那些都是女婿之前讓人收拾過的,頓時若有所悟。
女兒的院子當初在成親時,他才讓人好生整修過,女婿過門後想要插手生意,被他拒絕了後,女婿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折騰院子上。女兒這模樣,分明是要把女婿碰過的地方全都換過,就是想要抹掉女婿存在過的痕跡。
看來氣性有點大呀。
楚雲梨聽到推門聲,她正在專心配脂粉,也沒回頭。很快,身後的腳步聲越靠越近,到了身邊後,就聽穩重的聲音響起:“你這配的是脂粉?”
“嗯呢。”楚雲梨伸手一指,“爹,那一盒,你拿去讓丫鬟給你敷麵,每天敷一次,每次一刻鐘,五天就能見效,褶子會淺許多,肌膚會細膩不少。”
周父笑著搖搖頭:“受打擊了?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不美,想要年輕些?”
聞言,楚雲梨微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說陳泰雲移情到年輕貌美的丫鬟上後,她不甘心所以才折騰自己的臉。
“爹,不是你想的那樣,隻是碰巧了而已,我最近才拿到的方子。”
楚雲梨起身,將他摁在椅子上,開始給他敷麵,“都說男人永遠喜歡妙齡姑娘,我這脂粉再好,也不可能把三四十歲的人變十八一樣。我已經對那個混賬玩意兒死心了,你若是要是想撮合我們二人,趁早彆開口。反正我已經有了孩子,兄妹倆還挺聰明,我身邊已經不需要男人添堵。你說呢?”
周父想起身,被摁了回去,忍不住嘀咕:“沒大沒小的。”
楚雲梨手上動作飛快:“爹,你就試試嘛。我這做好了還沒來得及找人,你剛好趕上,這臉皮也合適……”
周父氣笑了:“彆人都沒試過的東西你就朝我臉上招呼,真不怕我被毒死。你就是這麼孝敬我的?”
“沒毒,我都是親手配的,有毒的話,手早就不能要了。”楚雲梨說話間已經把他全臉都敷上,脖子也沒放過,“暫時彆說話,你聽我說就行。”
楚雲梨淨了手,坐在邊上將陳泰雲乾的那些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道:“那混賬玩意兒他以為我離不開他,找了陳家的長輩來壓我,我一生氣,直接把陳家的貨物給彆人,多賺了一成盈利,足有百多兩呢,這銀子我已經買了隻山參,回頭給您送到山上去入藥。有銀子孝敬他們,我還不如孝敬您呢。”
周父想要說話,楚雲梨用食指放在唇邊阻止他開口,繼續道:“裡麵有個丫鬟已經有了身孕,我提出把人送走。陳老爺立刻就保證說絕不讓他們母子出現在我麵前,可見在他們眼裡,陳泰雲納妾生子都是應該的。可當初你結親之前明明說過,做了周家女婿就得對我一心一意,得老實。既然做不到,當初彆結親啊,我把人攆出去,那也是他們活該。”
接下來的一刻鐘裡,楚雲梨滔滔不絕,列舉了陳泰雲原先在府裡各種悠閒日子:“我累得要死要活都沒吃上順口的,他把幾個大廚指使得團團轉。明明是他不耐煩家裡的長輩壓在頭上才不回去住,卻把所有的錯都推在我身上,說我忙,說我不許他回。為了表示自己孝順,就讓大廚給陳家人做好吃的,真的是什麼東西貴就做什麼。我辛辛苦苦賺的銀子,自己沒吃上,也沒來得及孝順親爹,他倒一點不客氣,陳家也沒分寸得很,反正這男人我是不要了。你說再多都沒有用,爹啊,你要真舍不得他,覺得他是個好的,乾脆把人帶到蓮霧山去。你們倆過日子算了……”
周父聽不下去了,出聲問:“這玩意兒到時間了麼,我覺得都半個時辰了。”
“差不多了吧。”楚雲梨揚聲叫人進來給周父收拾,正月捧過來一塊銅鏡,周父隨意瞄了一眼,隨即身子頓住,又重新坐了回去,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臉。
“閨女,你這房子可以啊,簡直立竿見影。”
他有些歡喜,好東西代表的是源源不斷的錢財,做了一輩子生意,此時他腦子裡全都是因為這東西會有的錢財的人脈,本來還想跟女兒說一說陳泰雲的他,立刻就將此人拋到了一邊,開始說起這東西送往江南和京城的定價。
“千萬彆賤賣,好東西你要是賣得便宜了,許多人會覺得不配自己的身份。”周父摸著臉,“回頭給京城的陳家送一些去,看在我的麵子上,他們會試一試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皇商陳家和陳泰雲祖上是本家,前幾年他們兩家還有來往。就是最近這些年才不走動了。”
楚雲梨知道這件事,立即道:“可見這家人做人不行,這麼好的關係都抓不住。”
周父瞅她一眼:“真的不打算原諒泰雲?”
“原諒不了。”楚雲梨攤手,“那天我察覺到屋中情形不對勁,踹開門闖進去後,剛好看見他跟那個女人白日……兩人都衣衫不整,把我惡心壞了,都過去了幾天,我到現在胃口都還不好,不怎麼吃得下飯。”
周父對唯一的女兒要求很高,但當初隻有這一根獨苗,也是真心疼愛過的,今兒回來看見她精氣神不錯,還以為隻是吵架,早晚能和好。可聽了方才那一大通抱怨,他發現事情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
“真不打算原諒?”
楚雲梨擺擺手,有氣無力地道:“您要真是親爹,就彆為難我了。”
周父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麼?你不是我親生,難道是從地裡冒出來的?”
楚雲梨笑了:“當初妹妹還沒回來的時候,私底下嘀咕的人可不少,爹就沒懷疑過麼?”
周父成親那麼多年都沒有孩子,忽然兩位姨娘有了身孕,最後得周傳芙一根獨苗。而張姨娘膽大包天,乾了混淆血脈的事情後,就直接被送到了莊子上,落在彆外人的眼中,就是她偷人被抓。
然後,關於周傳芙的身世,也有許多人認為她不是周老爺親生……身邊從來不缺女人的男人,十多年都沒能讓人有孕,突然就有了孩子,不奇怪麼?
當然了,那些人隻敢在私底下嘀咕,不敢拿到麵上來說。但楚雲梨相信,周父對這些傳言肯定是知情的。
周父瞪了她一眼:“我不可能糊塗到連自己的孩子都認不出。”見女兒一臉揶揄,他歎道:“當年我有個妹妹,六歲的時候夭折了,你從生下來起就跟她長得很像。血緣是騙不了人的。如果沒有關係,絕不可能有相似的容顏。”
“天底下那麼多人,沒血緣也有容貌相似的人。”楚雲梨一邊收拾東西,一邊隨口道。
話音落下,一張帕子飛了過來,落到她的腳邊,她回頭就對上了周父臭臭的臉。
周父輕哼:“你就故意氣我吧,把我氣死算了。到時沒人幫你帶孩子,累死你。”
這麼近的距離,如果他真的想扔女兒,絕對不會落到地上。楚雲梨失笑:“實話實說嘛,女兒錯了,您彆生氣了行不行?”
周父本來也沒有生氣:“我從郊外過來,路上就吃了兩塊點心,這會兒肚子都餓了,陪我吃一點吧。”
“我已經讓人準備,做好了再去。”楚雲梨話音剛落,正月推門而入,說是飯菜做好了。
父女倆一路鬥著嘴往正院去,周父人不在家裡,院子卻留著。他早就說過讓女兒搬進去,周傳芙一來是尊重父親,沒打算搬,二來也是太忙了,覺得沒必要折騰。所以,周父院子還留著,他雖然沒住,但府裡那麼多的下人一直都有輪班打掃。除了少了幾分人氣,和周父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楚雲梨早就知道陳家可能會把人折騰回來,之前特意吩咐過讓人家院子重新仔仔細細打掃一遍。
周父進門,看見院子還是原先的模樣,明白女兒用了心,麵色愈發緩和。
父女倆坐下,丫鬟開始盛湯,正月從外麵進來,道:“姑爺和親家老爺到了。”
周父剛要說話,楚雲梨搶先道:“彆讓他們進來。爹,咱們先吃了飯再見人,省得倒胃口吃不下。”
“你呀。”周父搖搖頭,卻也沒有提出即刻就請陳家父子二人進來,而是揮揮手讓正月退下,然後拿起了筷子。
一頓飯吃了近兩刻鐘,吃完後才請了陳家父子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