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張童生挨了打,他認為自己是幫李大林做事才受了罪,這傷應該讓李大林幫忙治!
李大林關在家裡反省,任何要找他的人,都要經過李長源的應允。
值得一提的是,原先齊厚安因為和張童生花銷差不多,兩人自然而然比其他人要親近,因此,齊厚安有把人帶回來過。
張童生因為家裡窮,從小就知道要抓住自己能夠抓住的一切東西往上爬。得知李夫人娘家姓張,他就認了她做姑姑。
張氏不好回絕,便默認了。
反正隻是嘴上喊一喊,再說,這個年輕人在和齊厚安差不多的年紀考中童生,以後至少也是秀才,跟這樣的人攀親,自家又不吃虧。
“姑父,表弟呢?”
張童生盯著滿臉傷,一副非要見到人不可的架勢。
李長源知道兒子做了什麼,猜到是請張童生動的手。他很後悔自己沒有事前察覺到兒子的所作所為出手阻止事情發生,當然不會再讓這狼狽為奸的二人見麵。
張童生不管是為了什麼動手,都證明他是個狡詐之人,跟這樣的人來往,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反咬一口。
“他最近出了點事,不方便見客,你有什麼事嗎?”
見不到人,就拿不到銀子!張童生是個聰明人,眼神一轉,立刻就有了主意。
“我在街上被人無緣無故打了一頓,但手頭拮據,沒有銀子治傷,想問表弟借點銀子。既然他不方便……姑父能幫幫我嗎?我隻要二兩銀子就行。”
對於李家人來說,二兩銀子不算多。張童生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借得到才開的口。等將臉上的傷治好了,回頭看到了□□,讓他想法子把這窟窿堵上也是一樣的。
但他不知道李長源已經知曉了內情,且是故意不想讓兒子和他見麵。
“這個……不巧得很,最近我剛進了一批貨物,由於貨物的量大,我把家裡所有的積蓄搭進去都不夠,還問彆人借了一點……二兩銀子不多,但我們家現在還欠著債,實在手頭緊張。你去問同窗借點吧。”
張童生:“……”
之前拿到了二十兩銀子還沒有花完,隻是他舍不得動用而已。
人家實在不給,他又不好強求。說到底,他是個讀書人,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隻有街上的無賴混混才會耍無賴!
看著張童生離去,李長源很懷疑他那臉上的傷勢讓趙海棠請人打的。如果真是……兒子可能也會被人找茬!
李長源轉身去找了兒子,說了張童生受傷的事,又把人警告了一番。
“我讓你在家裡反省,是救你。要是沒把你關著,說不定你也被人打了。”
李大林心中不滿,吭哧吭哧半晌道:“這天底下是講王法的,打人犯法!”
李長源怒火噌就起來了:“你把自己的親表哥送到其他男人床上不犯法?少扯這些亂七八糟的,這世上有許多你沒見過的肮臟手段,知不知道官商勾結這個詞?你就算被人打死,那也是白死!”
他故意嚇唬兒子,心裡並不認為趙海棠會真的要人性命,如果趙海棠真是那心狠手辣之人,林蒼山一家子也不會還能在外頭蹦躂。
*
張童生挨打之後,也想過凶手到底是誰,他一個就懷疑趙海棠了。
但是,他往日裡得罪的人不止趙海棠,他為了讓自己繼續讀書,平時會想方設法賺銀子。為了銀子,他有點不擇手段。
之前和他一個鎮上來的書生因為字寫得好,從書肆接了抄書的活兒,他想辦法賄賂夥計,把活兒給搶了過來。
書生一開始不知道是他乾的,後來知道了真相,還和他大吵一架,險些動手打他,好在當時在學堂中,有許多人拉架,兩人才沒有打起來。
事實上,也真的不是楚雲梨動的手。
齊厚安身上的傷對他行動無影響,他自己的仇,留給他自己報最好。
楚雲梨閒得有點無聊,一天五六次的讓秋兒去林家催債。
林家萬分不願意賣掉宅子,但是秋兒催得厲害,張口閉口就說要告狀。現在還隻是銀子的事兒,如果鬨到公堂上,兒子淪為階下囚,會前程儘毀。
即便被趙海棠步步緊逼,他們也還想要翻身。家裡唯一翻身的機會就是兒子科舉入仕,隻要能保住兒子科舉的資格,他們願意付出所有。
宅子賣了,林蒼山身上的那些配飾,甚至連衣物都全部都賣掉,然後跑去追那些以前就沒想要討回來的債,完了還去親戚友人家裡借,費儘千辛萬苦,總算是又湊足了八百兩銀子。
一家人也看出來了,趙海棠對他們簡直是恨之入骨,不可能再原諒。
既然都不肯原諒,那就沒必要再把臉湊上去讓人打。於是,這一次上門還債的人是林夫人,她實在舍不得讓兒子再被這個女人折辱。
楚雲梨聽說林夫人求見,倒也不為難她,立刻就把人請了進來。
林夫人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卑微,雙手將銀票奉上:“趙姑娘,這裡是八百兩,剩下的我還會想辦法湊。我們家不會賴賬,隻是需要一些時間籌銀子,希望趙姑娘能看在咱們曾經是一家人的份上寬限幾日……”
楚雲梨不耐煩:“你再提曾經的情分,彆怪我翻臉。”
林夫人嚇一跳,急忙改口:“請趙姑娘看著我們一家人儘心儘力籌錢的份上寬限幾日。”
“這還差不多。”楚雲梨冷哼一聲,將手裡的銀票遞給春兒,“這幾天換季,天氣越來越涼,你拿著這些銀子去城裡的綢緞莊,讓他們送一些年輕男子穿的料子過來,稍後給齊公子做幾身新衣,記得做兩件料子好的披風,若是銀子不夠,去我的私庫取。”
春兒笑著應下,然後退了出去。
林夫人被打擊得整個人都恍恍惚惚,那麼多的銀子,一家人想儘辦法變賣家財,連宅子都搭進去了才湊到的銀子,居然還不夠給趙海棠新歡做一季衣裳?
見林夫人不走,楚雲梨出聲趕人:“林夫人在想什麼?如果沒有其他的事……”
林夫人回過神來,麵色有點尷尬,勉強笑道:“趙姑娘對齊公子真好,齊公子有福氣!”
說完這話後,她發現主位上的女子麵色有些微妙,於是開始回想自己到底是哪句話說錯,就聽女子淡淡道:“以前我對林蒼山也是這麼好,甚至還更好,因為那時候我還要把他的家人,也就是你們也考慮進去。自從我和他定親起,你們的衣食住行我是方方麵麵都有照顧到。”
這是事實。
林夫人說不出反駁的話,與此同時,心裡也更加後悔。
如果她早一點發現兒子跟那個姓柳的女人還在來往,勒令二人斷絕了關係……現在她還無所事事的住在自家宅子裡,每日煩惱的事情就是下一頓吃什麼,每天早上起來穿什麼。
走出酒樓,林夫人再也忍不住,啐了一口:“賤人柳如嚴,害人不淺!”
*
柳如嚴這兩天日子不太好過,她在城裡沒有落腳處,隻能灰溜溜回娘家。關鍵是柳其斌那邊不敢再和她來往,也沒有讓人給她銀子。
回到家裡的柳如嚴手頭一個銅板都沒有,倒不是她不知道給自己留後路。而是她太知道自己雙親的德行,如果手頭有銀子,早晚都會被這二人榨乾。因此,她在回家之前,就將自己身上的幾兩銀子全部給孩子買了衣衫和被褥。
沒有了銀子,不管雙親怎麼榨,她反正是拿不出。
而柳家夫妻滿心滿眼都是兒子,就怕兒子不高興後不給二人養老。
“二妹,你也想想法子,彆整天待在家裡。要不然你進城去做事?一個月拿點月錢回來,你大哥的臉色也能好看一點。不是娘要逼你,娘這邊也為難得很,你大嫂不喜歡家裡吵鬨,這多一個孩子肯定會吵很多,你多拿點錢,她臉色好看,我們也好做啊。”
柳如嚴苦笑:“娘,我也想在城裡乾活。但是姓趙的不會允許,柳府那邊,說不定會教訓我。”
周氏不喜歡小姑子在家裡住,這小姑子在有了銀子之後就從來不會幫家裡乾活,最近沒銀子,還是看書彈琴。
明明就是出生農家,一個村姑而已,偏偏要裝作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她真的很看不慣。她做飯伺候一家老小,飯菜上桌,正準備叫婆婆吃飯,就聽到了母女倆在說話。
婆婆的提議,她覺得很靠譜。之前這孩子留在家裡一個月要十兩銀子,其實孩子花不了這麼多,她是想從小姑子手頭榨點出來……這銀子也不是花在了自己身上,都是給孩子攢著的,反正她是問心無愧。
再說,小姑子平時和那些富家公子來往,手頭的銀子大去大來,根本就不差這點。
如今小姑子不能和富家公子親近,隻能靠自己賺錢。那一個月賺多少算多少,周氏也不可能真的把無家可歸的母子二人趕出去不是?
到底得了那麼多的好處,她也不能翻臉不認人啊。但是,聽到小姑子的話後,周氏忍不住了,也顧不得暴露自己在偷聽,她一步踏進門,質問道:“你的意思是柳家人會為難你?那你在家住著,豈不是把這災也帶了回來?”
她看向婆婆,哭著道:“娘,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雙親不在那就是兄弟姐妹最親近。我不是那絕情之人,妹妹最近在家裡什麼也不乾,我也從來沒有攆她出去過,孩子放在家裡這些年,我是真的當做自己的親生孩子一般。但是我們家上有老下有小,實在經不起折騰。這個關鍵時候,不能讓妹妹留在家裡。”
柳如嚴苦笑:“嫂嫂,我回家這麼多天都沒出事,應該不會有人來找麻煩。人家看不上我這種小人物,都想不起來要為難我。”
“萬一呢?”周氏不肯放過,“你跟那個男人一場,得了三千兩銀子。這些銀子裡,你有幾個子兒花在家人身上的?都是你自己在外揮霍光了,好處我們沒沾上,這一出事,我們又逃不掉……二妹,我可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你大哥對你仁至義儘,你不能這麼害我們啊。”
她這麼一說,柳家老兩口也開始著急害怕。還是那話,他們不是不疼女兒,但到底敵不過兒子。絕對不會能讓女兒影響了家裡的安寧日子。柳母想了想:“二妹,你先出去避避風頭,要不你去隔壁縣城或者去遠一點的府城,過兩年再回來!”
“走不了。”柳如嚴苦笑,“我拿了柳四公子那麼多的銀子,他隻是被勒令和我斷絕來往,又不是死了。他為我付出了那麼多,不會輕易放過我的。我要是走了,你們才真的要倒大黴。”
柳母傻了眼。
“那現在怎麼辦?”
柳如嚴也想問這話。
周氏氣衝衝道:“那我帶著孩子回娘家,孩子是無辜的,可不能讓他們受了牽連。反正,這個家裡有她沒我,有我沒她。”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幾個大包袱,真就不顧家裡人的挽留,帶著孩子說走就走。
柳母看到孫子走了,隻覺得心都空了,再回頭看向女兒時,隻剩下了恨鐵不成鋼。
“你要是少花一點,也不至於落到這種地步。還學規矩……那規矩能當飯吃嗎?當初你手頭寬裕的時候,多拿點銀子回來,你嫂嫂也不會這樣嫌棄你。”
柳如嚴也後悔了。
手上有銀子的時候,她想的隻是讓家裡的雙親好好帶孩子不要鬨,也是真心覺得雙親偏心,要那麼多酬勞,分明是從她這裡榨銀子出來貼補哥哥,所以,她是能少給就少給。
要是多給點兒,自己現在也不至於一個子兒都沒有,想逃都沒有盤纏上路。
*
楚雲梨閒來無事,最近喜歡上了一家茶樓裡的點心,便三天兩頭過去吃。
這一日正在吃著點心,就聽到有人找春兒,說是要見自己。聽聲音,是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家主子,若是你家主子不聽,讓人蒙騙了去,以後肯定要後悔。”
他一臉嚴肅,春兒也不敢做主把人家趕走,於是進來稟告。
楚雲梨來了興致,想著是不是有人又要告林蒼山的狀:“請進來吧。”
進來的人額頭上和眼角都有小片青紫,看著是個書生,不過,此人家裡應該不太富裕,一身長袍都有些舊了,洗得泛白。此人長相隻能算是端正,但肌膚白皙,看著不醜。
“見過趙姑娘。”張童生一禮,“我是齊厚安的同窗,當初我和他感情挺好,在學堂裡同睡一間房,他去過我家,我也去過他家……”
聽到這裡,楚雲梨即便不認識他,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是張童生?”
張童生有些意外,心裡頓時咯噔一聲。
趙海棠和他從未見過麵,知道他這個人,肯定是從齊厚安那裡聽說。
他當初下藥之事做得並不隱秘,做的時候想著齊厚安變成了柳其斌的人……身為男人卻委身在男人身下,這也算是個把柄。隻要事成,齊厚安就不敢對他如何。
而當時張童生就沒想過這件事情會不成!
他提著一顆心,試探著問:“趙姑娘聽說過我?”
“是呢。”楚雲梨滿臉譏諷,“張童生也算是年輕有為,就是苦了你那幾個姐姐。也不知道她們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欠了你多少,這輩子居然做了你這種人的姐姐。”
張童生麵色微變。
關於幾位姐姐的事,他從來不在學堂中提及,這也算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趙姑娘這話,我不明白。”
楚雲梨似笑非笑:“不愧是年紀輕輕就考中童生的人,裝傻的本事一流。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
張童生心裡像是揣了一萬隻兔子,很是不安,腦中也一片空白。
趙海棠知道了這些,他原先的打算就不成了。本來他是想說幾句齊厚安的壞話,然後自薦枕席的。
齊厚安都可以,他憑什麼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