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有蹊蹺?”
“大名府有多少兵將,圍困真定的金軍又有多少?踞於何地,領兵者何人?杜帥諸事不問便一口應下,顯見是十分迫切,若當真迫切,為何早些時日不曾出兵救援?”嶽飛說,“臣鬥膽,還需帝姬與宗帥明斷。”
她眨眨眼,看看宗澤,宗澤顯見是很高興的。
“又有些進益了。”宗澤笑道。
這樣的誇獎就讓人有些發懵,比如高三果就問了,“帝姬,宗帥,那咱們究竟當如何?”
趙鹿鳴剛想說話,宗澤就替她說了。
老人聲音很冷,幾乎是帳中所有人沒怎麼聽過的一種語氣。
“咱們應下就是。”
有人聽懂了,就露出了一個殺氣滿滿的笑,比如李世輔。
有人沒聽懂,就歪著頭左右看一看,比如高三果。
她去看向嶽飛,嶽飛滿臉嚴肅地又衝她抱了個拳。
出帳時嶽飛是先走出去的,不過李世輔就很快地跟上了。
趙鹿鳴剛開始還沒注意,是聽到身後有宮女竊竊私語。
“你們在說什麼?”她問。
宮女們趕緊閉了嘴,王穿雲就說:“她們說,李世輔回到滏陽這幾日,天天跟嶽飛混在一起,兩個人就快是升堂拜母的交情了!也不知道李大郎到底怎麼想的!”
帝姬聽了就放心了,又問宗澤。
“宗翁看嶽指使如何?”
“是個極有天資的人,來日或可為大宋之名將,力挽狂瀾呀,”老爺爺說,“隻是有些少年傲氣,不肯學陣圖。”
十幾日之後就要出發打仗了!
這個消息傳遍了磁州,搞得士兵們就有些惶惶然,他們將長槍練熟了嗎?短刀又如何?配合得好不好?臨陣時會不會慌?
有無數個問題得不到答案,尤其這支軍隊比起以往是前所未有的龐雜,其中又有許多軍官是臨時上崗,花蝴蝶也又一次被塞進了軍營裡。
但最麻煩的是,他們沒有一個真正的統帥。
宗澤很好,老爺子善養士卒,悍不畏死,具有成為名將的素質——但他年歲已高,大半輩子也沒在軍營裡待過,現在率領一支上萬人的軍隊,這就很讓人擔心。
就連虞禎都跑過來問了兩次,於是帝姬說:“虞相公好些了?軍中正缺人,不如借令侄一用?”
在沒有人的地方,朝真帝姬就自言自語,給自己打氣:
“我現在有嶽飛、李世輔、虞允文三個名將了!我怕什麼!”
當然明麵上她還是一點都看不出擔心的樣子,每天繼續寧靜地看看書,做做功課,敲敲鐘,敲敲磬。
關於神霄宮的事,大名府也有了答複,很痛快地找了個房子,又找了工匠開始雕神像神牌,並且歡迎帝姬派道官過去主持工作。
事以密成,這件事她就不拿出去討論了。
就像她和宗澤根本不考慮四月初八去真定府,但也不必現在說出來,讓杜充心生警惕。
她隻是找來了幾個心腹,湊在一起開了個邪惡的小會。
“我得派一個人去大名,裝幾日道士,探一探虛實,然後替我將大名的城門打開。”
“杜充豈不防備?”王善立刻就發問了。
“他是個色厲內荏的人,就算是來磁州也不會是他自己帶兵來,多半還要勾結些金寇,或是遼人,”她一邊沉思,一邊慢慢說道,“不曾得手前,他就算防備大名城中的道士,也不敢翻臉。”
王善就恍然了,“咱們比他先一步動手就是。”
“有郭永在,”儘忠說,“他必能替咱們遮掩一二。”
要在杜充的大名城裡展開一場斬首行動,聽起來似乎很難。
但杜充麾下的人是不是都忠心耿耿跟著他當丁蟹呢?
關鍵是,一旦磁州和大名府的火拚出了結果,大名府的兵將也好,世家也好,人家憑什麼跟你杜充綁在一條船上?你又沒有軍閥的本事,你想當悖逆犯上的亂臣賊子,人家可是被裹挾的,人家得表忠心!
放進去一座神霄宮,就是給了這些人一個表忠心的窗口。
隻要不被杜充狗急跳牆了,就好辦。
“須得選個得力的。”她說,“劉十七?”
劉十七就是高三果,當初在石嶺關乾淨利落地將耿守忠推下去,立了一個大功。這娃子雖然年紀輕,但整個人就長成了一頭人熊,真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給他再配上十幾個親兵,堅守幾個時辰是不難的。
因此現在想到這事,趙鹿鳴第一個反應還是找他。
但王穿雲忽然說,“他這樣的,像道士嗎?”
“是不像,”帝姬這樣一說,高三果就很傷心地低了頭,“但我一時也想不到一個清瘦,機靈,又能打的。”
“我怎麼樣?”王穿雲說。
帝姬就笑了一下,“你彆鬨。”
“你派我去,”王穿雲說,“杜充會防備我嗎?城中那些人家,我還可以挨個鑽他們家的後宅!”
高三果就懵了,“憑什麼你能去?我不能去嗎?”
“呸!說的什麼胡話!”高大果照他頭頂就是一巴掌,“人家是個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