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不覺素來對門下弟子十分關懷, 他脾氣溫厚, 待人有禮。除了有點老媽子病, 慣愛將山上的師弟師侄們從頭管到腳之外, 沒有丁點陋習。堪稱一個經典款的大家長式宗主,十分叫人愛戴。
但是他前幾天有汙點了。
一周之前正值十年一度的宗門大選,落霞山上來了許多欲拜師的新人。歸不覺同輩的師弟師妹們也會在這幾天物色新弟子,將其帶入自己門下教養。這等盛會, 宗主自然也是要出麵的。
就連他自己也有意擇一兩個新人收入門下。畢竟他十年前收的弟子都挺大隻了,想叫他們穿暖和一些,平時多吃點赤豆薏米粥,泡點菊花枸杞茶都要費好大的勁兒。
歸宗主一腔拳拳愛幼之心得不到滿足,憋得厲害。
誰知就在大選之時, 歸不覺剛挑中了一個乖巧可愛的女弟子收入門下,一隻花裡胡哨的紙蝴蝶在一眾弟子頭頂飛了一圈,徑直落在了歸不覺手裡。與紙蝴蝶一起的還有一塊鳴玉,乃是不久前歸不覺交給霍潛拿來尋崽崽用的。因著鳴玉上還保留歸不覺的氣息,此時被拿來當了傳信的引路石。
這紙蝴蝶,花裡胡哨, 妖裡妖氣, 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的紙蝴蝶。像是戀人間調情用的小把戲。
但是我們的歸宗主缺乏這方麵經驗。何況這鳴玉他拿給了霍潛, 理所當然就以為是小師弟有事來找,自然責無旁貸要去拆。拆開一看, 滿篇糜爛情話:
願在衣而為領, 承華首之餘芳;願在裳而為帶, 束窈窕之纖身;願在莞而為席,安弱體於三秋;願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
歸不覺臉色一變,一眼認出此乃路千裡的字跡,扔燙手山芋一樣把這信丟了。大怒道:“豎子竟敢辱我!”他渾身汗毛豎起,感覺好似真有一隻孟浪狂徒化作他的衣領,他的束腰,他的席塌,他的靴子……一親芳澤,再親芳足,三攬腰肢……
他這種端方正派的人哪受得了這種刺激。
“姓路的畜生……”歸不覺咬牙,大選交給師弟主持,回去找劍預備一劍把姓路的種馬戳死。他在煉器室團團轉找利刃,身後有個五師弟不放心地跟了過來。老五手裡還拿著撿回來的折成紙蝴蝶的信,略顯倉皇:“師兄,你冷靜一點,怎麼了這事。”
“看信。”
老五看一遍,憨厚臉,驚喜狀:“師兄,你有道侶了?哪家修士?年方多少?”
“胡說八道,你認不出來這是老九寫的嗎!”歸不覺怒發衝冠,手持利刃,奪門而出欲取其狗命,“他素來荒唐,沒料到今日竟然荒唐到我頭上來了。”
老五正要追,叫著宗主好歹化作旁人模樣,免得叫外界浮想聯翩,流出什麼烏七八糟的傳言。誰料歸不覺又奪門回來了,不知想到了什麼驀地偃旗息鼓,態度詭異起來:“今日事多,我改日再與他算賬。”
說罷就一臉苦悶狀躲到煉器室儘頭,自閉.jpg
這一改就是很多天,改到了大選結束的日子也不曾動身,改到淩雲峰上下人心惶惶,得空了就聚在煉器室外頭碎嘴:師尊好像想衝出去殺人/可師尊怎麼還不動身/你們看師尊像不像我們做在樹林裡的貓窩,你每次去看之前,都無法確定裡邊有沒有貓。他變幻莫則,即是有,也是無。
剛拜師的最小的小師妹被“有和無”的論調正主,崇拜臉望向最後說話的師兄:“師尊竟有如此神通?”
耍帥成功的師兄理理自己的衣裳,拉走了小師妹:“師尊這兩天沒空帶你,甚好,你暫且就跟著我們學。”
——小師妹要是落入師尊的手中,不出三天就會變成“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一天被追問三遍吃飽否,穿暖否,來陪師尊飯後九十九。
歸不覺忍字當頭,忍辱負重,百忍成金,好不容易覺得自己可以效仿百年以前,假做他與路千裡之間無事發生,不料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因為按照合歡宗和流雲宗上一任宗主延續下來的傳統,今年兩家又要交換宗門裡最有天賦的弟子,使之互通有無。也叫眾小門小派知道:修真界還是被我們兩個大派壟斷的呢。